今朝点点红
寄得无边春
■东南大学艺术学院教授 长北
走进江苏省美术馆“沈威峰画展”展厅,顿觉精神为之一振:满壁满室,张张画作笔酣墨饱,张张画作痛快淋漓!大画画得有气势。荷塘一层层远过去,愈远处愈淡,而颜色于虚淡浑融中能见丰富;竹子少折枝而为大场面竹林,藤黄、朱磦像是随意泼洒,随情趋使,画出了早晨阳光之下百箭待发、腾腾欲动的生气。张张册页更是生猛鲜活,笔笔灵动!画叶子,他画到五色纷披,甚至一片叶子也花青藤黄色墨并举,渗化出独特的韵味;画花,他画到鲜嫩欲滴,仿佛在枝头与风共舞;画雀鸟,无论鸳鸯、麻雀、翠鸟,莫不笔触松灵,五色斑斓,神气活现,小鸟张嘴鸣叫的样子,是把华嵒给学活了!宋玉麟院长说:“画小写意难在要有‘鲜头’。”我以为,这“鲜头”就像菜肴里的味精。威峰把小写意画里的“鲜头”放足了,放到让人驻足把玩舍不得拔脚的程度!威峰的画,张张生机盎然,热情洋溢,充溢着主体生命的激情。只有热爱生活、热情拥抱生活、努力拼搏人生的人,才能够画出这样乐观向上的画来。入口处威峰大幅照片尽显人生厚实,眼角嘴角都透出一种乐观,一种刚毅,一种自信。有这样生命素质的人,其拼搏人生必定是能够成功的。
威峰的画是传统的。不仅题材传统,画法也有着学习传统的清晰痕迹。他少时得白石老人高徒王板老指点,在家乡自学扬州八怪诸家书画,对华嵒用功最深。华嵒擅长兼工带写的小写意花鸟画,擅长用枯笔、干墨、淡彩细致刻画出禽鸟羽毛蓬松的质感,其画风松灵,设色清丽。威峰画能得华嵒笔触之松灵和色彩之清丽。1983年,威峰负笈省城,就学于张大千高徒叶炬吾,而后南下北上,四方游历,穿梭于京城沪上,1993年落脚苏州,创苏州画院并美术馆。从此,其画可见海上画派任伯年的印迹:注重光感和大的透视关系,借鉴水彩画用色技巧,形成清新活泼、富于变化、雅俗共赏的画风。因为他将市民文化的“活气”、“喜气”带入画中而将士大夫文化的“衰气”、“暮气”趋扫一净,因此打开了市民市场,成为文化产业经营的成功者。张大千擅长以汪洋恣肆的泼墨泼彩画阔幛巨幅,叶炬吾用墨黑而用色狠,威峰从乃师叶炬吾上溯张大千去求突破,所以,他比当今兼工带写画家都胆大,面对鸿篇巨制而能够把稳布局,张张构图不作雷同,他又打开了宾馆会场等高端市场。没有南北闯荡的经历,没有转益多师的经历,是难以拿得下如此众多的大画的。
威峰的画又是现代的。用“苍古”、“老到”等等词语形容威峰画,显然是不相宜的。沈威峰学扬州八怪却不追名气最大的金农郑板桥,因为金农郑板桥画风难以表现五彩缤纷的现代生活;威峰学海上画派却不攻吴昌硕,因为吴昌硕画太苍老,金石书法功力难以学到。威峰要表现五彩缤纷的现代生活,要表现主体生命的蓬勃意象。他走的是“学一半,撇一半,未尝全学。非不欲全,实不能全,亦不必全也”的道路,“各有灵苗各自探”(两句均引自[清]郑板桥画论),尊重自己的艺术感觉,画出自己的生命感受。所以他的画,用墨浓重,用色饱满,鲜活明丽,丽而不俗,笔笔都是活的。用“功力深厚”等等词语形容威峰画,显然也是不相宜的。他的画全无苍老而是朝气蓬勃,有时出枝尚可推敲,有时实中未能见虚。这又有什么呢?绘画的生命在于创作主体的生气,在于主客体交融所弥漫于画上的蓬勃生机。明清文人正是因为死守程式,钻营技巧,才使中国画走进“阴衰”的死胡同。如今,威峰春秋正富,他有足够的时间走向炉火纯青。
苏轼有题画诗形容唐代边鸾和宋代赵昌说:“边鸾雀写生,赵昌花传神……谁言一点红,解寄无边春。”边鸾和赵昌虽然精于设色,毕竟线条立骨,用色只是陪衬;今天的社会生活已是万紫千红,五彩缤纷,再用那一点红色,如何能够解寄当今无边的春色?威峰深谙“时移事易”的道理。他用点点娇黄、翠绿胭脂加墨,画出了当今无边的春色,愈是五色斑斓,愈显出墨彩腾发。威峰做人的基调,始终是昂扬向上的;他花鸟画的基调,也始终是昂扬向上的。所以他的画,充满了时代气息和生活气息,有着极其鲜明的个人风格,与当今主旋律不谋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