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尽信印
也不可不信印
■黄祥杰
鉴定书画,印章无疑是非常重要的参考内容,书画作品的印章,既包括作者的落款章、闲章,也包括收藏章。作者在自己书画作品上加盖印章,是元代开始才逐渐盛行起来;而藏家在藏品上钤印,唐宋时期已经非常普遍。因此,作为鉴定依据,两种印章都不能忽略。
通过印章来帮助鉴定,有着悠久的历史,唐代张彦远说“明跋尾印记,乃是书画之本业耳”,他已经把辨别收藏印章作为很重要的鉴定经验在传授。当然,收藏印只能帮助后人了解书画的流传状况,增加书画为真实的可信度,并不是出自书画作者本人,只是间接的佐证,很少人会仅凭收藏印章对书画做出真伪判断。而落款章和闲章则来自于书画作者本人,是一种重要的私人信物,书画鉴定中的比对印章,主要是指落款章。在古代,比对印章的确是很有效的鉴定手段,印章对路,而所钤书画不对的几率并不高,除非是画家的门生后人参与造假。即便在书画造假非常盛行的几个历史时期,印章造假始终是难以逾越的一道坎,手工仿刻相同的印章是不太可能的。
科技的进步使书画造假的手段日益高明。电脑制版印章和高仿真书画印刷品的出现,改变了印章在书画鉴定中的作用。制版印章可以在任何细节上都处理得与真印章完全一样,只缺少刀痕与笔意,也就是常说的金石气,而对刀痕与笔意的理解,需要一定的篆刻知识。有时造假者在钤印过程做些处理,比如故意盖虚、盖糊,这样很容易把金石气的不足给掩盖了。这使得判断一枚印章的真假比鉴定一幅书画的真假还困难,印章作为一种鉴定依据的重要性,已经今非昔比。而高仿真印刷品连纸张的色泽、裂痕、霉点等都能一一再现,印章自然能够做到纤毫不差,这时候绝不能通过比对印章来帮助鉴定了。
当然,这也并不意味着印章在鉴定过程中已经毫无价值,只是相对于古人,我们今天在印章的比对上需要附加更多的前提条件,比如,要有识别制版印章的能力,要有辨别手工绘本与印刷品的能力,如果对这些能力不够自信,那么在印章的使用上再保守一点:不要把印章作为肯定一幅书画的重要因素,而应当把印章作为否定一幅书画的突破口。要知道,钤盖的印章对路,书画作品不一定就对;而印章不对,那书画作品肯定有问题。
比对印章应当先看印泥再看印文。印泥与纸张一样,很容易留下时间的痕迹,钤盖的时间久了,色彩凝练沉着,原裱未揭过的作品,印痕大多有透背的现象。这里要纠正一种做法:常常有人将白纸蒙在印迹上然后轻轻擦拭,若能沾染红色,就判断为新盖的印迹。其实,胶性较重的印泥,钤盖一年半载后是擦拭不出红色的;而用胶较少的印泥,钤盖几十年后的印痕,也能擦拭下来朱砂的颜色。当然,百年以上的老书画,不管何种印泥,基本都擦拭不出颜色。每一个书画家所用印泥都会相对固定,比如齐白石用的印泥与吴昌硕就不同,我们要对近代名家的所用印泥有个了解。一些古代作品,展转流传,画面上印痕累累,每一方印章的印色一定不一样,若枚枚相同,一定不可信。另外,对于唐宋的水印泥,宋元的蜜印泥,到元明以后的油印泥,特质不同,要有清楚的了解与认识,这样,仅从印泥入手就可以剔除一些赝品。
比对印文时要注重细节,仿刻的印章,对于刀痕和线条的粗细、曲直变化很难模仿得一模一样。我们看这两方“戊戌入世”印章,图一是真印章,图二是仿刻的印章,二者相比,明显可以发现几处不同:图二的“戊”字也许是有意弄糊,无从比较;“戌”、“入”笔画少而短,不好区别;边栏的处理也与真印章有许多差异。这些不同,既不是钤印时用力轻重不同造成的,也不是印面不洁积垢粘连造成的。轻重不同,会造成所有印文粗细的改变,不会忽粗忽细;积垢会使白文印的局部笔画变细,朱文印的局部笔画变粗,但不会改变笔画的曲直形态。
书画鉴定,最主要的着眼点无疑是笔墨风格,但用好印章,就会使鉴定的过程多一层保障。印章虽小,但它却是鉴定过程中唯一有标准可比对的客观因素,如何合理应用印章来做鉴定,还需要慢慢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