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0日，大寒。虽然日历行进到了年末的最后一个节气，但杭州的气温并不算太低，可惜因为多云，靠近转塘镇的中村还有着几丝南方冬季特有的阴冷。就和周而复始的二十四节气一样，每年的这个时候，就有无数怀揣着艺术梦想的考生们集聚在转塘周围，为自己的未来找寻着出路。

　　俄罗斯列宾美术学院的招生专业考试正在这里举行。这是列宾美院第一次在浙江开设考点，吸引了300余名考生报名。在10天前举行的招生考试信息发布会上，各路考生和家长把不大的会场挤了个水泄不通，报名点的工作人员不是被家长拉着咨询，就是协助考生填表报名，个个忙得满头大汗。

　　我到达中村的时候已是下午，素描考试刚开始不久。在征得工作人员同意后，我进入了考试现场。考场里很安静，只听得一片铅笔接触纸面的“嚓嚓”声，考生们或坐或站，时不时抬头打量一眼模特，又低下头去动笔，地下散落着各式画具和零食袋，还有喝了一半的咖啡。

　　列宾美院来中国专设考点招生，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和多数国外艺术院校需要学生提交作品集不同，列宾美院的专业考试方式倒是很“接地气”：色彩、素描、速写，和国内院校考法一致。当然，考试要求并不会降低，这天的3场考试，全都用了真人模特：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并且，为了保证公平，全考场分为了十几个小组，每个考生在考前抓阄决定分到哪个小组，模特也会在每场考试时调换位置。这样一来，“默写”几乎毫无可能。

　　这次列宾美院浙江招生考点负责人兼蓝承国际教育创始人顾一鸣走过来轻声招呼我，他说刚才在考场里看了一圈，觉得很多考生的基本功还是很扎实的，半身的素描写生大都画得不错。“不过”，他补充了一句，“上午的彩色头像写生就没那么简单了，不少考生完全不知道从何下笔。”尽管去年中国美院的校考已经采用了真人彩头考察，但对很多今年的应届考生来说，彩色头像仍是不小的难题。

　　这些考卷在考试结束后，将会密封送回列宾美院，由俄方教授亲自评阅，层层选拔，经过漫长的3个月，直到4月20日左右，才会对专业合格的考生寄发通知单等材料，真要成行赴俄，也得要到9月中下旬了。

　　也许是考场的气氛有些紧张，一位考生把刚刚有了模样的素描全部擦除，颓唐地把画板一推，起身示意另要一张新画纸。重新坐下后，小伙子转头看看窗外难得露脸的阳光，眯了眯眼，一抿嘴角，拿起笔又开始画。

　　我和顾一鸣退出考场外，几位学生家长围拢了过来，边跺着脚取暖，边开始打听情况。我一问，都是本地的考生，于是家长也跟着过来陪考。“这次在杭州有考点就方便多啦，不然还要跑到北京去。”一位母亲这么跟我说。

　　家长们围着顾一鸣，打听的无非就是录取和学校的情况。这次列宾美院在中国共计划招收200名学生，加上浙江考点，全国一共有1000人左右报名，和国内热门艺术院校近50比1的录取率相比，实在是高太多了。而且报考列宾美院，不需要高考成绩，也不需要省级的艺术联考成绩，只需要提供高中会考成绩和毕业证书，这对于许多艺术生来说，无疑是多了一个机会。此外，由于卢布的贬值，此时到俄罗斯留学，倒不失为一个经济的选择。顾一鸣给家长们算了一笔账，算上学费、生活费、画材费，在列宾美院一年的开销大约是在10万到15万元人民币，这对于英美动辄每年二三十万元的留学费用来说，确实便宜了不少。

　　但录取率高、费用低，并不意味着进了列宾美院就能混日子。海外高校都是出了名的宽进严出，不努力很可能最后没法毕业。加上俄语这道不小的难关，想在列宾美院顺利学习，需要比在国内付出数倍的努力。这一点，家长们也心知肚明。一位父亲说：“学校真是个好学校，学费也不是大问题，关键还是要看小孩自己，吃不吃得了这个苦。”另一位家长也说，“是呀，俄罗斯可要比我们这里冷得多了。”一位胖胖的父亲马上接口：“他们屋里都是有暖气的，比我们舒服多了。”他显然是做了不少功课，又说：“列宾美院在圣彼得堡，那可是个比莫斯科都要漂亮的地方。”

　　顾一鸣安慰家长，对现在的孩子来说，出国留学，在生活上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困难，关键还是要看学习艺术的氛围，“想想看，原本在国内只能看到印刷的艺术品，到了那边，原作就在你的周围，那种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此话一出，家长们都赞同地点了点头。之前那位母亲转头隔着玻璃窗向考场内张望，对我感叹说：“这样窝着画两三个小时真辛苦，也要真的对艺术有兴趣，才能坚持下去。”

　　如果说这些90后孩子们的选择，很大程度上还依赖于父母，那么两位40多岁的“大龄”考生，更多的就是为了圆自己的梦想了。44岁的陆永祥来自江苏张家港，是一位中学的美术教师，参加工作有20年了。巧得很，他就是在《美术报》上看到了列宾美院招生的消息，特地请了假到杭州报名考试。他对我说：“这也算是我一生的一个梦想了。在报纸上看到之后很激动，而且杭州又不远，过来比较方便。如果真能到列宾学院学习，那即便花上几年的时间，我觉得也是值得的。”对着周围的年轻面孔，陆老师很谦虚：“这些学生学得都不错，我就把自己当做高三的学生，心态还是挺平和的。我要是能过去，也得从零开始学，俄语我是一句也不会。”提到家人，陆老师笑了：“我老婆也是美术老师，她还是很支持我的。她对我说，‘你先去试试，要是试得好，明年我也考。’我儿子念高一，也在北京学画画。我们一家子，都和艺术脱不了关系了！”还有一位从山东专程赶来的肖纪波，也已过了不惑之年。肖先生是位画家，为了艺术上的追求，这次专程坐飞机来杭，辗转乘坐了机场大巴和出租车，直到凌晨1点多才在转塘镇的宾馆安顿下来。因为路途遥远，实在没法带画板画架，工作人员听说之后，特地为他提供了相应的画具。“要活到老学到老嘛！”肖先生对我说，“这么好的机会，我不想错过。”

　　不管目的如何，希望每位考生都能得偿所愿。也许，经历比结果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