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殷商甲骨文论垃圾文化
■林乾良
■林乾良
“垃圾文化”一词,虽然近年始见诸载籍,若从史溯其源,可知其实由来已久。以余浅见:垃圾为人类于生产、生活中所产生之弃而无用之废物。可以说:自有人类即有垃圾。
“垃圾”一词最早出现于何种典籍,尚需查阅大量典籍始可置喙。至少,在汉朝文献中尚无垃圾。东汉(后汉)许慎所著之《说文解字》(后世多简称为《说文》,并衍为专学),为我国最早之一本字典类专著。该书共收从土(土旁)之字151个,并无“垃圾”两字。再从实物传世之字形论,上海古籍出版社曾从清以来三位学者所著有关汉朝印章之专著合籍为《汉印分韵合编》,共收从土之字29个,也无此两字。
笔者研究甲骨文四十余年,拙作《甲骨文与书画印》,自2014年出版以来颇蒙海内外学界谬赞。尤其书之《卷上·甲骨文易读》,自创一系列易读之体例而颇利初学之进阶。今就甲骨文中与垃圾文化有关之字,略加分析,以见我国在殷商之时之概况。
有关甲骨文之字典,以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1965年编辑之《甲骨文编》最称经典,以徐中舒主编1998年出版之《甲骨文字典》最称博大精深。若溯其源,则有刘铁云之首辑,孙诒让之首著,以及“甲骨四堂”——罗振玉字雪堂、王国维字观堂、郭沫若字鼎堂、董作宾字彦堂诸公等。从余初探,甲骨文中与垃圾文化有关者,至少以下6字。均系从如何处理、应对而出。如今,人类的物质文明越发展垃圾越多,问题越严重。如何面对垃圾围城的问题,是各级政府及全民都要关心的问题。笔者之所以在百忙之中拨冗撰此文,也不过愿为垃圾文化聊贡微薄之忱而已。且看三四千年前的商殷先民是如何重视垃圾之处理的。垃圾之种类繁多,若从平民百姓而论最基本的则是每日打扫卫生时的产物。昔贤朱柏庐的《治家格言》中,即首揭“黎明即起,洒扫庭除”8字。可见,国人自古以来即非常注意环境卫生和处理垃圾的。昔贤又有“扫帚不到,灰尘不会自己跑掉”之言。所以本文先论“帚”、“扫”、“洒”兼及于“妇”。
“帚”是洒扫的最重要工具,用木本的枝叶捆扎而成。甲骨文“帚”作1(见制版之编号图)。很明显,与今日的字形几乎相同。据徐中舒书中解释:“象帚形。古以某种植物为帚,今犹编秫稭为之。”其上部的形状,极像今日环卫工人所用扫帚之形。只是实用之时应向下。对其中部的解释,自《说文》至今众说纷纭。笔者认为:或系捆扎其握柄处之意。至于下部,露出半个“木”字,即示木本植物制成。虽经捆扎,难免露出折断之头部。
“扫”是用“帚”来扫地之动作,故俗体字又可作“埽”。扫字甲骨文作2,由简化的“帚”字(省去捆扎之符号)加上手形3会意。由于甲骨文是我国最早的系统文字,以后经过秦始皇统一中国后的“书同文”政策和汉朝的隶化和唐朝的楷书用笔,才成为规范的汉字。也就是说甲骨文并未规范,其文字结构的形状与位置(方向)等尚存多变性,还有些扫字一边可有一两小点而作4。这个小点,学者有不同意见:或指扫出的垃圾,或指扫地之前先洒水。
“洒”是“扫”的前奏,故连文称“洒扫”。甲骨文洒字作5,其左边为一弯流水,是形旁;其右边为“西”字(鸟巢形,因太阳落西则鸟归巢也),是读音所出。所以,属“形声”字。
与“帚”字相关的还有“妇”字,甲骨文作6。其右边为简化的“帚”字,其左边(在右亦可)实即甲骨文的“女”字。可见扫、妇两字均有“帚”,只是扫指扫垃圾的动作,妇指扫垃圾的妇女。由此可见,商殷之时早已是父系社会了。“男”字从田、从力,即田里的生活以男劳动力为主。妇女则以从事家务为主,搞卫生与衣食之类。据《甲骨文编》:“甲六六八卜辞用帚为妇,重见帚下”,就是说甚至不加女旁,还可以帚字作妇字。
另一系列与垃圾有关的甲骨文是“弃”与“粪”两字。从字形上说,两者十分接近,都有双手拿着粪箕的中下部。“弃”字作7,其上部为甲骨文“子”字的倒置;“粪”字作8,其上部为三点小点。徐中舒称:“粪象双手执箕弃除秽物之形,《说文》:‘粪,弃也’。由此可见,弃与粪两字形既近似,义亦相通。大搞卫生,洒扫出来之垃圾清除干净之事,古文中有“粪除”之名。至于弃子女之事,在古史上屡见记载。最出名者,如周之后稷名“弃”,钱镠(吴越国王)又名“婆留”等。
历史从甲骨文之时时光荏苒直到今日,垃圾仍然是以千家万户的生活所弃为主。从洒扫至粪除表明了垃圾的两个过程。从社会与政府说来,还有更加重要的集中、分类、剔出可用物、变废物为宝、无害化处理等过程。所以,决不可等闲视之,必须投入相当的人力与物力,才可解垃圾围城之困。民国名仕邓铁,起了一个古怪的名字叫“粪翁”。笔者和他的许多弟子交好,深知邓公非狂狷之徒,在学术与艺术上均臻一流。此翁名以粪,原为环境与身心上均粪除污秽做个清清白白人家之意。综观今日社会上诸多污秽横流,我们真应该提倡邓粪翁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