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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23版:副刊

韩帮文(广州)

杨之光:平生最忌食残羹

  远离了大都市的喧嚣与尘世的热闹,杨之光先生目前住在广州南郊区,生活简单朴实,甚至多少让人感到讶异。犹记得3年前去拜访他,他说,平日粗茶淡饭挺好,“白粥里放点青菜,就很可口,如果能再加点鱼滑, 那就更美味了。”去年的一场病痛让他的身体大不如前,之前,他还常吃冰箱冷藏的剩饭剩菜,这倒与他“平生最忌食残羹”的艺术追求,形成了一对颇值得玩味的矛盾。

  “少年强则中国强!”杨之光已经极少参与艺术公共活动,但日前的一场小朋友的艺术展览,却使得他从医院拔下输液针就径直赶来,并对墙上小朋友的天真画作连竖大拇指。这是第二届杨之光杯少儿美术比赛获奖作品展现场,孩子们以天趣盎然的形式演绎各自对“时间”的理解;这是他最近几年带领家人及同道创立的一个少儿美术展览项目,这是他十多年来精心打造的一个教育品牌。“不是培养艺术家,而是激发孩子们的想象力与创造力。”杨之光画艺早已盛名在外,而他要将晚年奉献给少儿美术教育,其处心积虑,真要发人深省,让人敬佩。

  杨之光先生晚年为何把少儿美术教育当做自己的头等大事?现已86岁高龄的他又在想些什么?我不禁斗胆请求杨先生坐下来,做一个简短的访谈。杨先生没有任何的故作惊语,而言谈中的轻描淡写更让人感触到生命的沉实与平哥的光耀。

  “发展儿童美术教育是我人生的一个愿望,而现在,的的确确是我活到现在力量的源泉。”杨先生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他念着杨之光美术中心的孩子们,孩子们也在念着他。有的给他寄来了贺卡、明信片,有的直接画画给他。孩子们仍然记得,让他非常感动。

  2013年初,杨之光获得中国美协终身成就奖。在获奖无数的记录中,他最看重这个奖项。但领过这个奖之后,杨先生又非常内疚。他说,自己还想再使点劲为国家服务,但恐怕再也不能实现了。“国家给了我这么高的一个荣誉,但我还能做什么呢?我很愧疚。”对于一个人物画家来说,这个年龄、这样的身体条件,杨先生再去拿笔画画,可能是一个奢望。而事实上,他也封笔多年。但他内心就存着这样的奢望与理想。“一个人如果丧失了理想与追求的勇气,生命可能就提前结束了。”这是一个年轻人标榜梦想的年代,但老人杨之光也有自己矢志不渝的梦想,渗透着一位画家对艺术对国家的赤子之心。

  为国家、为人民奉献自己的一生,假如这样的话出自年轻艺术家之口,想必很多人听起来都有些别扭,以为这是虚伪的理想。但不知为何,杨先生及其同代人说出这样的话,竟然妥帖得很,且很自然地让人顿然心生感动。

  “您卓越艺术成就的取得,主要靠什么?”

  “我够勤奋、够努力。”对于这个问题,杨先生并没有去谈什么成功学理论,而是要说“勤奋”这一最朴实的法则。“你不勤快拿笔画画,你还能做什么?画画实在是太难了,除了努力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他说,年轻人还是要再勤奋一些,更勤奋一些。

  杨之光曾有幸受业于徐悲鸿与高剑父先生这两位中国现代美术上的巅峰人物,也曾说过“我想超过他们”。现在来看,他自以为自己的创作超过他们了吗?

  “作为他们的学生,这个我不好讲。如果非要说的话,应该有局部的超越。徐悲鸿先生也是人物画家,但我和他对中西方艺术资源的吸收有所不同。他更多的是借重西方的素描,而我则对国画传统的笔墨技法更感兴趣一些。说老实话,在中西结合方面,他的探索还没有完成,就过早去世了,非常可惜。人物画的中西结合,他解决得并不是很好,应该说,我要好过于他。”作为新中国之后崛起的人物画家,杨之光创作了诸多时代路碑式的作品,对于自己的老师,仍是心怀谦卑与敬意。他还是这么说,徐先生是前辈,没有他就没有自己。

  杨先生心中的偶像到底是谁?在他眼里,谁的艺术最高明?对于此,他在一幅画的提款里落下了这样一句话:“近年来我行我素,不计中西,但求神韵,八大山人之花卉可做到,今日之人物画亦可达到笔墨简而意赅之境地。”这是不是意味着八大就是他艺术创作的一个标杆?对此,杨先生这样坚决地回答:“八大山人的花鸟画是中国画最高的范本。”对于他是否达到了八大山人那样的“笔墨简而意赅”的境界,表示“没有达到”。

  “您晚年探索没骨人物画的创作,借助了西方光与影的表现技巧,发挥了水的表现能力。对此,有人称,您的这个时期的探索是水彩画,不是中国画。您如何回应这个观点?”这个话题一直存在,也比较尖锐。

  “骂的也好,赞的也罢,都那么回事,我没有丝毫成见。水彩画有什么不好的,又没有什么罪名。”杨之光先生对这个问题并没有直接回答,但可以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创作非常自信。

  杨之光曾坦言自己不是“徐悲鸿派”,也不是“岭南派”,而是“杨之光派”。而“杨之光派”到底是什么概念,是要拉帮结派?因为,我们看到,当今画坛并不缺少“画派”,但创建及存在的必要,一直备受争议。其实,杨之光先生对“画派”嗤之以鼻:“要那么多派干啥呢?没有必要。这会束缚了创作力,共同风格就把艺术家自己害死了。”

  而对于“杨之光派”,他笑言“是自己故意提出来的”,并解释这个“派”就他一个人。尽管他的确培养了很多学生,但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弟子一一像他,“像我的话,是没有多大出息的。”话到最后,他又回到了“平生最忌食残羹”。


美术报 副刊 00023 杨之光:平生最忌食残羹 2015-07-04 3826757 2 2015年07月04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