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于兰亭 悟于心经
■徐建融
《兰亭序》是书学的《心经》,凡学习书法的,没有不曾潜心于此的;《心经》是佛学的《兰亭》,凡学习佛法的,同样没有不曾用功于此的。书家中当然也不乏爱好书写《心经》者,但真正觉悟到它与《兰亭》因缘者,似乎迄未曾见。所以,凡名家所书《兰亭》、《心经》,自古至今,未见有合为一卷、一册的;有之,则自杨尔兄始。
杨尔之所以能悟于此,缘其所学褚而化。众所周知,欧、虞、褚、薛,初唐四大家,皆是王右军的一脉相沿,有如梅、程、尚、荀皆王瑶卿的瓣香分花。《兰亭》是右军的千古绝唱,欧、虞、褚三家的临本刻帖,流传至今。所以杨尔学褚,自然深谙《兰亭》的三味,视作书学修持的日课。同样众所周知的是,褚遂良为唐太宗的侍臣,太宗不仅深爱右军书,更致力于传播佛教,遣三藏法师玄奘赴天竺求经,归,供养于慈恩寺中,译经多种,《心经》即其中之一,功德殊胜,天下大治,乃亲撰《圣教序》,敕褚遂良书,刻碑立于大雁塔,千古不磨。杨尔学褚,自然又深谙《心经》的三味,视作人生修持的日课。
《兰亭》有云:“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怏然自足,曾不知老之将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随时迁,感慨系之矣!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与《心经》三復“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解脱恐怖,“远离颠倒梦想”归于究竟涅槃的说教,如出一辙。大多数书家,临习《兰亭》,仅见斯帖之结字、笔法,而不知“斯文”之感慨、兴怀;默写《心经》,仅见斯经之可以阿世,而不见斯经之安在修心,则未免舍本而逐末、买椟而还珠了。宜乎二者之未能合于一卷、一册也。
杨尔有悟于此,书《兰亭》,不用右军笔法,而用河南书体;作褚字,不临《圣教》三千,而书《心经》一瓢,盖返末归本,取珠移椟之意,则二者合为一册,宜矣!
观其所书,结字则宽绰有馀,结密无间,用笔则寓刚健于婀娜,杂端庄于流丽。法度庄严,性灵妙曼,若瑶台婵娟,美丽多方,而文质彬彬,温雅俊健。一勾一捺,似不胜罗绮,而波势自然,圆润灵秀处,如飞举之仙,飘洒不群。虽然没有时风所追逐的强烈视觉冲击力,却涵有古意所向往的深静心灵感染力。这是得褚字的书品之所赐,也正是杨尔的人品之所系。
在人心浮躁,竞争激烈,节奏加剧的今天,中华的振兴,文化的繁荣,发展的硬道理,似乎不能再徒恃“加快、加大”的强烈冲击力,而更需要依赖文化的软实力,科学的深静感染力,才能行进在代表先进文化方向的正宗大道上。则杨尔所书的《兰亭》、《心经》合册,其所表现的人品、书品,及两篇经典经文所阐释的人生宗旨,必将予我们以有益的启迪。
2013年冬月于海上长风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