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艺术“寻根”

　　美国抽象表现主义的诞生 ■李文奇

　　1929年，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The Museum of Modern Art）在约翰·D·洛克菲勒夫人（Mrs. John D. Rockefeller）、莉莉·P·布里斯（Lillie P. Bliss）和科尼丽尔斯·J·苏利文夫人（Mrs. Cornelius J. Sullivan）三位现代艺术爱好者的赞助下建立起来，它是美国第一个专门进行现代艺术展示、收藏和研究的艺术博物馆。如今的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已经成为世界上代表性的现代艺术博物馆之一，其中能够奠定其在西方艺术界地位的，是它在20世纪50年代为抽象表现主义举办的相关展览。

　　抽象表现主义被认为是第一个具有国际影响的美国本土画派。学术界普遍认为它诞生于20世纪40年代的纽约，成员风格不一、组织松散，主要包括杰克逊·波洛克（Jackson Pollock）、威廉·德·库宁（Willem De Kooning）、罗伯特·马瑟韦尔（Robert Motherwell）、巴奈特·纽曼（Barnett Newman）、马克·罗斯科（Mark Rothko）、威廉·巴齐奥蒂（William Baziotes）、阿希尔·戈尔基（Arshile Gorky）等人。抽象表现主义艺术家各自的成熟风格形成于上世纪40年代末期，被美国艺术界开始认可，之后伴随着美国与前苏联的“文化冷战”，最终在50年代末期取得国际地位。那么，除了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的推动外，美国抽象表现主义是如何诞生的呢？

抵制欧洲现代艺术，寻找美国的根

　　20世纪30年代，在美国艺术中占主导地位的艺术风格是写实主义，其中以专门表现美国本土文化和美国人生活的美国情境绘画（American Scene Painting）为代表。而自1913年军械库展览（the Armory Show）以来在美国流行的欧洲现代艺术，此时却遭到抵制。因为在上世纪20和30年代美国孤立主义盛行，这导致了在美国文学艺术界对本民族文化传统的关注，“寻找美国的根”成了这个时期非常重要的口号。另外，自1929年经济危机以来的大萧条改变了美国艺术家的生存状况，促使他们的艺术态度发生了变化。民族主义情绪既使欧洲现代艺术在美国的发展受到阻碍，同时它又是促使美国现代艺术诞生的动力。

　　到了上世纪30年代中后期，罗斯福新政的复兴计划使美国的经济逐渐恢复，小资产阶级和劳动人民的生活状况开始改善。许多艺术家的创作开始转向了“直接的感觉经验，这比生活在象征、标语、陈旧的情节、陈词滥调更真实——比政治性的雄辩的艺术更真实”。1939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在很多艺术家眼里，爱国主义与美学是毫不相关的，他们可以为国家付出自己的劳动，但不会为此放弃自己在美学上的追求。

　　早期的抽象表现主义者们，他们表现出对个性的热情但又希望个人的表述是可传达并具有感染力的，是能触及全人类共同内在本源的。在早期的抽象表现主义正面对“一场主题的危机”的同时，1940年巴黎被纳粹占领，曾经的国际艺术中心突然间变成了与世隔绝的孤岛，大批的艺术家逃往美国，其中大多数是超现实主义者。就这样，由于战争的原因，纽约成了国际艺术的首都。

　　欧洲艺术家到来后，纽约人不再有地方性的感觉了，他们可以经常和达利、莱热或者蒙德里安交谈，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不过，纽约艺术家和超现实主义艺术家之间一开始就存在着矛盾。尽管常与超现实主义画家一同展出，但是只有如马瑟韦尔、戈尔基等为数不多的艺术家与超现实主义团体真正有密切的来往。本土艺术家和移民艺术家双方之间存在隔阂。但最重要的，也是使美国艺术家在接受了超现实主义的影响之后又最终背离了它的，是很多美国艺术家反对安德烈·布雷东（André Breton，1896-1966）和他那个圈子所热衷的那种超现实主义——即更强调具象的、引起幻觉的、学院派的。

获得艺术批评与展览的官方认可

　　真正影响了纽约艺术家的是超现实主义艺术家罗伯特·马塔（Roberto Matta）以及他所推崇的自动主义（automatism），马塔于1937年开始对此进行试验。纽约的艺术家被自动主义的新鲜、抽象和生物形态所吸引，并在1941-1942年开始试验。他们希望通过利用自动主义的自由和直接来达到他们的形式，但同时又发现他们所渴望发展的绘画价值遭到了这种技法的威胁，而这种绘画价值是存在于他们所崇拜的画家毕加索、马蒂斯、蒙德里安和米罗的作品中的结构力量和绘画手段。最终，他们运用这种技法达到了不同的结果，自动主义并没有使他们形成一种风格，而是内在地为他们提供了一种创造的原理。

　　到上世纪40年代后期，纽约的前卫艺术家们已经在批评家中取得了某种共识。1946年3月20日，美国批评家罗伯特·科茨（Robert Cotes）在《纽约人》杂志上一篇介绍霍夫曼画展的题为《艺术画廊》的文章中说：“有人称之为滴涂画派，而我出于礼貌，命名为抽象表现主义。”格林伯格认为：“在1947和1948年间，正是‘抽象表现主义’的转折点，1947年整个画派的品质都突飞猛进。” 就在这一年，波洛克创作了第一幅“滴洒”绘画（drip painting），同年，斯蒂尔展出了最早的用大色域手法创作的作品。抽象表现主义的两个极端的面貌已经出现了：渐趋戏剧化的创作行动和逐渐简化的色域安排。

　　抽象表现主义从40年代初开始萌芽，到1947年正式形成，到1951年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举办“美国的抽象绘画和雕塑”展览，获得官方认可，再到1958年举办“新美国绘画：1958-1959年欧洲八国巡回展”，产生巨大的国际影响，这期间仅仅20年。从艺术演化的角度看，抽象表现主义并不是一个完全脱离了过去艺术传统而出现的现代艺术流派，它其实是在综合二战前控制西方艺术世界的几个重要流派的基础上形成的，它尤其受到立体主义和超现实主义的影响。通过这种综合过程，抽象表现主义画家成功地将法国艺术转化为美国的形式，他们不仅继承和发展了欧洲现代主义艺术的形式方面的探索，也继承了现代主义艺术的反叛性格和为艺术而艺术的观点，而成为西方现代主义艺术发展的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