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山水同呼吸
——王保安山水画印象
■田秉锷
知道王保安先生的绘画成就及其人生大势,缘起于对“彭城画派”历史文案与波及空间的梳理。乙未八月,中秋将届,有机会在西安与王保安先生相识。长发飘洒,俊逸有致,掩不住的还是厚道人的几多谦和、几多沉静。看画之乐,每每是享有“不负言责” 的自由,所以,尽可以“信口开河”。于是,我决定放大自己的“读画感受”,并在扑捉瞬间气息中力求靠近画家的那份浪漫、那份寥廓、那份充分自主的期待……而当我力图将文字拘于“绘画视界”的划定时,意外的,王保安先生的“画家”身影总是比他的绘画还要鲜明地闪回我的记忆焦点。
作为山水画家,必然会顺延为对画家“画魂”、“画道”的深层究问。
言及“画魂”、“画道”,每有空幻。在我,则有另一种“形而下”的把握:作为山水画家,能否在人文的层面上成为“山水之友”、“山水之子”、进而实现画家与自然山水的生命交流,是我判定一个山水画家有无“山魂”、“水魄”的基准性条件。可惜,许多当代的山水画家不明此理,因而减却了面对山水的虔诚,以至“画山水”而“隔膜于山水”,仅得形似之仿佛。王保安先生则不同。他有太多“进山”的经历。触摸过,聆听过,审视过,在无数次的寻山问道之后,经历了那次不期而遇的升华——摩托飞驰,盘山而进,苍苍秦岭,扑面压来,在他停车并摘下头盔的那一瞬间,一股清新之气灌注于肺腑,让画家有了灵魂逸出躯体的超然、有了那种一生只醒一次的感动。山的神性,因人的至性而显形为无垠的高远、无极的敬穆及无界的慈悲。从此,王保安才真的相信:山有生命,亦如人有生命。其实,在那次“天人感应”的体验之前,王保安早已抱定了“一个人和大山交朋友”的信念,下定了“让自己成为大自然的一部分”的决心,并为此提出了“融入”、“体悟”、“再现”的“绘画三部曲”设想。此后数年,他多次进山写生,独行无伴,盘桓于崎岖山道,“一个礼拜甚至半个月都找不到人说话”。当他闭锁了人与人的尘世答问,开启的则是人与山、与水、与草木、与天地的灵魂交流。
王保安先生追述自己亲近山水的经历,用“从容行走”四字加以概述;而我则倾向于将画家的“行走”,理解为“生命”向“生命”的靠拢,或“神性”对“人性”的开启。惟有这坚定的“从容行走”、坚定的“人”与“山”的零距离交往,画家才不断以“我之生命”朝拜于“山水之生命”,以“我之魂魄”追摄于“山水之魂魄”,让自己有了“通灵”的体验:即便闭上眼睛也可以“听到自然,闻到自然,感受到自然”了。
江山如有待,万古待我来——“物非待我也,我见为待而物遂待也”——所以,画家作“有心人”自是山水显象的前提。绕写了上述的文字,我力图还原的还是王保安先生先于山水画创作的“山水之悟”,目的就是为了揭示这样一个基本的“画道”——“画”什么必先“知”什么、“悟”什么、“通”什么,并达于“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的恢宏之境、无间之境。“无间之境”的回馈不一定会达到孟子“万物皆备于我”的境界,但足以一还一报:你唤醒了山水,山水也就唤醒了你;你融入了天地,天地也就放大了你。当王保安先生将“融通山水”与“涵养自我”同步完成时,他的山水画就成了真山真水的自由欢歌;而他个人,则已经将“大命”与“大艺”融于一炉。
“水气氤氲”是王保安西北山水画的新气象。“绿风穿谷”是王保安西北山水画的新氛围。而在“根脉”上,他的画,连同这“水气”与“绿风”都永远属于三秦大地。这就是“天变”、“地变”而连带的“人变”、“艺变”。因而从客观上看,王保安先生的“丹青变法”倒真是“天启”在先、“自为”在后。
王保安先生生于西安,长于徐州,学于长安,先天地兼有“彭城画派”与“长安画派”的双重艺术基因,但我个人并不硬性地将他归入其中的任何一个“宗”或“派”。理由极为简单:自由的艺术禀赋,决不会让一个有追求的艺术大家止于某个地域性的范式。茧子破壳而化蝶,鲲鹏北冥而南徙,面对多高的飞翔空间,就该有多高的飞翔之梦!他将画家的“主”与山水的“客”在“生命对话”的层次上整合为一,而且借着山水灵性,一次次荡涤自我,升华自我,并在塑造“大山”形象的同时,一步步完成“大我”的雕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