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世无奇但率真
——况尉先生印象
■于新澎
如果从书法技巧的完备和细致来看,当代书法尤其是“新帖学”已经做到了极致。但是当书法被剥离到只剩下精致的笔法技巧,那它离传统意义上书法本体已经相去甚远了!我一直认为,书法不应该是技术放在第一位,而相关的学术性和“书写性”才是更为重要的。真正的好的作品是在自然状态下的忘情书写,而技法只是附着于这过程中的表象而已。当代书法界中,认识到传统书法自然书写价值的人不多,我所熟知的况尉先生就是其一。
与况尉先生结缘,时在甲午初秋,当时有幸考入央美首届兰亭班,从山东负笈北上,在仰山堂的开学典礼上,有位儒雅忠厚的长者全力来安排我们的学习,这位长者就是况尉先生。客居仰山堂的一年,多次的品茗论道,谈书挥毫,使我对况先生的为人为艺有了深刻的印象。与其说他是一位书法上有成就的名家,不如说他更是一位为人的率真者和为艺的真学者!
况先生博士毕业时做的专题是康南海,这从其作品上至今可以看出端倪。康的书法一个最重要的根源是碑学。所以况先生写字无论大小,俱含掣鲸拔山之势,而且点画不计粗细俱有坠石崩云之厚重,这其实是得了康南海的神髓!所不同者,康氏尊魏而卑唐,况先生的书法,其精到处恰恰是来源于唐人墨迹的笔法,而其作品的潇散和不羁除了康南海还受到了赵松雪和文衡山的感染。他深入康南海的思想,举凡其书、其文、其作无不精读,南海之遗踪无不追涉。这不仅仅是对康南海的一种崇拜,实则是一名学者对前贤的敬畏。尊古求知,这四个字庶几近于他的学书思想。
况尉先生为人有豪侠之风度,他乐于交友,常常是“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朋友们敬他,因为其人的热心、耿直在同侪中罕遇其匹。曾经有几次,同辈或晚辈有求学途中的困难,他当即慷慨相助,或荐师、或赠资、或纾解思路,受其惠者亦复不少。有时,在仰山堂高朋四壁的谈论中,我总感慨,古之孟尝号养客三千,其实况先生的朋友又何止三千呢?他最喜欢写的赵孟頫《真率斋铭》,其中的几句“吾室之中,勿尚虚礼。不迎客来,不送客去。宾主之间,坐列无叙。率真为约,简素为具”,我倒认为是先生的自况。
况先生也善饮,朋輩同道每聚,辄大醉而回。醉后挥毫,有如神助,记得几次访碑活动中,醉后曾作六尺八尺擘窠大字,而气力、神情俱精完,叹为观止!况先生除了传统书学的营养,其实还有重要的一点,几十年海外生涯使他对书学的认知以及对自己书法的取舍相当客观!相比之下,国内许多书家则囿于时、困于境、阻于思。这是他的优势。
况尉先生是胶州人,自古此地多文思,兼之濒临瀚海,道教文化盛行。故先生骨子里有种“乘物游心、虚己应世”的风度,处世为人的真率为他赢得了海内外的无数朋友,但对名利,他看得很淡,为同道所禀服。时常有某某地方书协或画院请其居名誉主席或院长之职,他总是笑而婉拒。古人说“大朴不雕”,又说“处世无奇但率真”!况先生就是这样一个朴实谦和的君子,愿这位长者能为我做一生的善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