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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安驿,一个用笔画出来的古道驿站

  当我一步迈进文安驿,眼前所见的是被拆迁后的残垣断壁,千疮百孔,一片荒芜。当地村民走向了高楼,健忘了这片曾经生他养他的土地。此情此景,使我浮想联翩,感慨莫名,仿佛看到1000多年前,这个古道驿站上车水马龙,人头攒动,一片盛世图景。便滋生出想用画笔画出这里的场面,并用现代化的建设手法,恢复文安驿昔日的辉煌盛景。

  文安驿躺卧在陕北黄土高原纵横交错、绵延不断的丘陵沟壑中,北靠文安山,南临文安河,210国道从它身旁迤逦而过,通向昔日的大漠榆林。西魏大统三年(公元537年)设立文安郡,距今已有1400多年历史。这里常年阳光明艳,日照充足。站在文安驿残缺的古城楼上,但见古老的驿站静静的躺卧在梁峁起伏,沟壑纵横的群山中,那一孔孔窑洞,高低起伏,随势而造,掩映在波谷峰沟间。

  文安驿原址不大,大约有100余亩,30余座小院近二百孔窑洞。整个遗址上,依稀可见的是残缺的古城墙、文州书院、魁星楼、烽火台、高家大院、西门楼、车马店、大牌坊等众多历史遗迹。多日里,我几乎画遍了所有的院落与遗迹,也曾久久的站在一座座院落前、遗迹下,仔细端详它们残破而不屈的风姿,思绪万千。我一笔笔,一幅幅,挨着个儿,在纸上画着它们旧有的风貌,使它们饱经岁月沧桑的身姿,驻留在我的画幅中。

  一些念头在笔意的游走中逐渐清晰,古城的风貌在我的笔墨中还原。我对景写生,笔下呈现出千年古驿站的原始风貌,心意中更滋生出它们今日的笑黡。写生中,古驿站的过去清晰的展现,以至于使我感觉到它的过去,就是我今日笔下的胜景。

  (下图是我在文安驿时的一幅写生稿)。那个时候,虽然一孔孔窑洞余温尚存,但荒凉破败,了无生气。这幅速写,用墨很淡,线条勾勒也简洁凝练,但它是我发自心底的真切感受。从这幅画中,依稀可见当时的破败、凄凉及岁月的痕迹,使我看到它们无视岁月苍茫的傲然风骨。

  有人认为“写生是绘画的灵魂,没有写生,就产生不了伟大的绘画。”但我认为“写生也是自我灵魂与天地神明的真诚交流,更是发掘自我潜意识与前世生命沟通的灵媒。”为此,美术评论家蔡永升先生说我的这组写生,是“一种伟大的构想”,他在《与传统文化共生同行》一文中写道:“与其说这组写生是对传统中国画笔墨基础的展示,毋宁说是对正在建设中的文安驿的一种整体规划图。画家用传统国画写生的要素,表现出心目中文安驿的整体生态。这既是他生命中的文化印记,更是他对文化的传承与延续所作出的贡献。在画面中,他对整体构图的把握,服从于整个地理大环境的需要,并结合自己灵魂之中古镇的记忆及现实生态的需要,而做出了一种新的建构。在这里,他对客观地理环境的笔墨表述,既屈从于他内心主观的思维情绪,又服从理性及现实生态文化嬗变的需要。”

  也就是这一幅幅在写生过程中画出的写生稿,催生了我对古镇的新认知。虽然我明白,艺术审美与现实建筑设计,有着质的区别,但在某种生命意趣上,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而这也是艺术与建筑,在传统文化碰撞中的一种生命融合。

  (下图是古镇保留下的老院子),就在我现在办公的六号院旁边。院落依旧是原来的院落,里面的一切保持着原貌,院内一棵枣树,被垒砌在石头台中,也算是一种生命的见证吧!

  随着时间推移,文安驿一步一步的从画幅变成现实,呈现出它的风韵。在文安驿的建设中,几乎所有的工程,都是按照我最初的画稿建造的,许多就是我画面的原型。诚然,随着工程的进度,许多地方与我的初衷有所出入,但大的框架,却是没有多少改变。因之,在项目建设的过程中,没有一个人能够说清文安驿将会变成什么样子,只有我能够说清。虽然它没有实际的图纸,没有设计方案,更没有文案,只是我心里一个幻象而已。

  (下图是古镇的高家大院),和我现居的西安市北院门144号高家大院同名。但此高家非彼高家,位于北院门的是明清时代的老宅子,是清同治十年进士高岳崧的故居,其主体是明崇祯年间的建筑,距今已有400多年历史。而文安驿古镇的高家大院,是延川文化名人高和亭老先生的故居,距今80多年。高先生一生热衷教育事业,曾在1958年创建了全县第一所民办中学。

  (下图是文安驿西门),它如一尊巨兽,巍然耸立,既见证历史,守望历史,又迎接着明天。现在的样貌,就是按照它原有的形貌修复的。在我意识中,门楼应是厚重、雄伟、傲然坚挺的。所以这幅《文安驿西门》,用墨便显得浓黑,皴擦也非常有力,使它具有岁月的沧桑,历史的厚重。

  在文安驿的修复、重建过程中,我一直秉承“修旧如初”的文化理念,就是在建筑的过程中,对工程中所用的建筑材料,尽量的选用原来旧有的建筑材料,有多少用多少,不够的话,就在周边区县收集、采购。为此,在建设过程中,我几乎走遍了陕北二十多个区县,无数个山沟,徒步三千七百多公里,收集了一千多孔老窖洞的旧门旧窗,以及许多老窑原有的家具陈设,为延川文安驿古镇的恢复建设,探索出了一条新思路、新途径。

  上图是当年的石板路原貌,在修复后,几乎修旧如初,与原来没有出入。而在我的构想中,这条石板路幽深、幽静、幽寂,是通向历史的通道与连接古老文明的桥梁。

  上图是即将完工的大牌坊,也是现在文安驿的大门。现在的概貌和画稿完全相同。石牌坊有着历史的流韵,历经风霜雪雨,是历史与生命的见证。所以在用墨上,并不显得那么轻松。

  下图是知青墙,以文字的形式,记载了来自北京的1427名知青的名字,其中就有在文安驿对面小村梁家河插队的习近平主席,还有著名作家史铁生等。它是一座丰碑,是生命的无奈,历史的见证。所以写生时,我有意加重墨色的渲染,使它变得沉重而浑厚。

  上图是文安驿车马店,在过去是供行旅休息住宿之地,现在则是大舞台,演出的情景剧《穿越道情——千年之恋》,以情深——情恨——情浓,再现了公元575,1937,1970年一对情侣穿越时空的三段爱情历程。其用三弦琴定调,贯穿始终,台词朴素优美,并以陕北人独有的苍凉腔调,说唱出来,其中有一句:“人的命一根根线,人的缘全在老天”,耐人寻味,启人深思。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这是著名作家、画家木心的诗,每次读它,都让我热泪盈眶,感触莫名。为此,当2013年5月,陕旅集团董事长周冰先生邀我去延川考察,并在踏入文安驿,看到它沧桑流韵时,我便在心底滋生出画它、保护它、重建它、开发它,使它重见天日的念头。回后不久,周先生找上门来,说:“那次我们去的文安驿,是延川县的重点开发项目,前面有三四家知名企业想开发、重建文安驿,打造一个全新的、具有地域特色的文化产业园,但最后都不了了之。我看你是开发重建文安驿最合适的人选。我认为,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只有你有智慧使它修旧如初;只有你有思想,让它回复千年的风采;只有你有能力,带动当地文化产业的大繁荣。”

  为此,在拍板决定开干之后,我不断的用画稿完善着我心中的设想。其时,要把在建设过程中的一幅幅画稿变成现实,这比照着设计好的图纸建设更加艰难。为此,我把它作为我心中最美的图画去建设,把它作为我心底所流露的美好情愫去构建。因为它承载的是我过去的梦想,现在则从梦想变为现实,既再现了悠久历史文化的记忆,也是传统文化在现代文明体系下的延展。

  所以,在开发重建过程中,我一直恪守着“修旧如初”的古建学理念,秉持着使用“传统材料,传统工艺,传统工匠”的观念,在陕北当地寻找了几百位能工巧匠。也许我的设想与他们心意相通,他们对我画稿的认知接受的分外快。为此,一期的建设如火如荼,经过500多天的紧张施工,终于在2015年9月顺利开园。

  开园典礼上,著名画家、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何家英先生说:“……文安驿古镇是我们画家用画笔画出来的。为我们未来陕北的写生和采风,创建了一个良好的条件和基础。这位画家就是陕西大美术文化产业集团有限公司的董事长杨霜林先生。真没想到,眼前的文安驿,质朴,古朴,淳朴;静穆,浑穆,肃穆,有着历史的厚重与文化的清明,既生动的呈现出原生态的美,又凝练的展现出千年民俗风情与传统文化在这里的生命承载与积淀,是一个用艺术展现传统建筑理念与地域文明的开端。”

  何先生的话激励着我,而我也在不遗余力的开发着它,期望二期的内部装修尽快完工,三期的招标顺利圆满。而在过去所有的工程中,我完全遵循着我的画意与审美观念,以艺术的审美去与建筑文化接壤,来完成我画图中文安驿的新构想。

  如今站在牌楼前,看人流攘攘,时光流逝,在这片古老的高原上,一座崭新的文化产业园巍然屹立,“一千年古道驿站”“一千孔古窑民居”“一千五百名知青生活”“一部路遥《人生》小说真实原型的真实展现”,从历史的深处走来,成为了“一座连接古今历史文化记忆的长廊”与”一个文化人生命记忆的影像”,从而在千年历史人文风貌的变迁中,焕发出新的生机。

  2018年11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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