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峰——请你再放松些
上世纪90年代初,我率绍兴文化交流团出访丹麦欧登塞市,有绍剧和书法交流,书法展中陈峰的作品最“与众不同”。今天陈峰的作品仍与众不同,但似乎与大师的作品接近了。
——鲍贤伦
陈峰与我同庚,属龙。属龙的人整体上毫无疑问是最优秀的属相群体,大气、担当、诚信、勇毅、艰忍、智慧均具备,敢为天下先,看看同样1964年出生的马云就明白“天龙”的厉害了。
陈峰早年南京艺术学院“黄瓜园”求学的几个同学金丹、谢少承、陈中浙现在个个一方诸侯,“粗野”的邰劲较起真来水平也比某些省份的书协主席强十倍。陈峰属于他们五个同学当中秉赋奇逸的一员干将,“小荷才露尖尖角”时的书法篆刻作品便让人热血沸腾,目醉神迷,尤其是篆刻,无论从技术到思想性都非常好地早熟,在篆刻大印巨制尚未流行的年代,陈峰和陈中浙的“青涩”出手,即已占据高峰高地。
充满挣脱的欲望,很古典,又洋溢一种蓄势待发的现代旋律篆刻,不类秦玺汉印,不类明清民国流派朱痕,简直让人欲罢不能。如果我们还原当时的篆刻阵营,真没多少篆刻家在传统与现代两极进行有效尝试的成功案例,陈峰在他不到三十岁的年龄已然有了自己亦难以复制的一批篆刻巨件佳作“鲜艳”问世,实在是无上骄傲的快事,应该进入篆刻史的功名簿,我们是要感谢“黄瓜园”的培养,抑或感谢他的天赋呢?陈峰1988到1990年在“黄瓜园”耕耘,1991年浙江省21青年篆刻展上贡献了许多大写意的现代性篆刻大印,而且比滞后的书法篆刻“广西现象”高明之处在于他的篆刻都是“书刻”出来的,而不是设计制作出来的。这个“书刻”的伏笔为他最近十多年再次强势回归传统提供了先决条件,也是保证他一直在“正道”行走不偏离方向的指南针。
上虞近世涌现了诸多开宗立派的文艺大师,徐三庚、罗振玉、马一浮、经亨颐等业界仰望,上虞人的陈峰自然沾溉先贤遗泽,慧心独运,于新时代篆刻立马横刀,铁肩不辞。其篆刻主要借鉴吴昌硕、齐白石、来楚生三家,化解《袁安碑》篆法的曲屈古奥,钝锐刀锋合力冲切,虚实相安,收放自如,墨韵浓厚,习气消停,“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西泠印社副社长朱关田先生每年一换的常用印多托陈峰制造,王冬龄、鲍贤伦先生的一些大印也出自陈峰之手,且十分般配三位书法重镇的不同书风。站在篆刻立场,浙江六十年代篆刻家,我最欣赏来一石与陈峰,他们代表了浙江的高度,自然代表了全国的高度。
看上去似乎棱角分明的陈峰骨子里其实“不算太凶”,“极高明而道中庸”越来越成为他向往的艺术旨趣。他称雄的细腻篆刻双刀边款可以发现他审美倾向的向内循环——素雅沉静,增强耐读把玩性。他的支撑篆刻立于不败之地的五体书法皆能写得优游不迫,淡定幽默。篆书喜黄宾虹、齐白石及碑志篆额,活泼生动;楷书饶唐楷、清楷状貌,端庄冷峻;小行楷带点傅青主调侃笔触,参糅篆隶;隶书得窥炎汉气象,英挺潇洒;草书不常作,所作可攀魏晋风度。因为陈峰书法视野开阔,取法多端,很难锁定他出入谁家法门而不“移情别恋”,比如宋人的意绪、弘一法师与八大山人的情结、碑帖交媾的欢愉、使用陌生异(俗)体字的狡黠时不时会在笔底滑落,却无不烙印陈峰大小随机、“自言自语”的“颜值峰值”,他有能力专精一体,更有能力博采众长。他的书法延续晚清以来书法大家的新兴衣钵,剪裁得体,进退裕如,扛鼎如吹羽,“黄河大合唱”。
9月26日,浙江书协主席赵雁君题耑的陈峰“水墨华滋·金石永年”书画篆刻作品展在杭州外桐坞美术馆迎着桂香与观众见面。展品主打却是其黄宾虹味道的山水画,“水墨华滋”说说容易,实践起来难上加难,普通山水画家往往难以做到“水墨华滋”。黄宾虹是打通山水画阴阳之道的大师,是诗书画印贯穿的“柔道”高手。山水画本于“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是人格的表露。
真正高明的山水画要“水墨华滋”,仅仅知道画理根本不够,必须是书法、篆刻、诗性、人格的“围堵”才能完成。陈峰将山水画作为锻造自身艺术本领的载体,将书法用笔的抽象性、将篆刻用刀的金石气融汇到山水画构图之中,非“作家”之山水,乃书法家之山水、金石家之山水的咏叹,别有洞天。反过来,陈峰画山水,对他篆刻艺术提高善莫大焉。曾宓先生看了陈峰的山水画,赞扬之余,建议他“画得再放松些”,陈峰听后很受鼓舞。对于任何艺术家,“放松”是最美妙的夸奖。一心慎事,身在江湖但未感染江湖气的陈峰再放松些,绝对秋风呼啸,更上层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