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想,再一次……
■李岩(山东省美协驻会主席团委员、山东省青年美协主席、济南军区政治部创作室原美术创作员)
我出生在一个军人世家,骨子里流淌着军人的血液,从记事起就听着军号长大,家里三代军人,陆海空皆有。姥爷是家中最早参加革命队伍的,他与他的兄弟姐妹五人受到进步思想影响为革命理想,早早离家从戎。他们经历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在他们那一代人的身上有着太多值得我去仰望追逐的高尚情怀和道德情操,至今仍然是我成长和美术创作之路上宝贵的财富和不灭的动力。父亲也是历经三十余载军旅生涯,将自己最宝贵的十年青春挥洒在海岛边防、高山密林。在他们身上,我自幼就感受到了一种特殊的情怀和信仰。“八一”也就早早地铭刻在我的心中。
说起艺术的启蒙其实还要从父亲说起。他早年驻守海岛时从事了十年的电影放映和管理工作,那时部队的电影工作者对美术素质的要求还是比较高的,写美术字、画幻灯片成为他们那一代电影人的看家本领,至今很多国内有影响力的有过军旅生涯的画家几乎都是电影放映员出身。所以从我幼时,也就不经意地接过了父亲手中的画笔。哪个孩子不喜欢画画,只是父亲对我的美术教育是相当严苛的。小学时代,父亲会在宣纸上编号,每天要画够数量并且他看着满意才能休息,所以我的童年大部分时间是在与水墨为伍。中学时,父亲要求我不管学业多忙,每天画十张速写。现在回想起来,正是因为常年与水墨和速写打交道,很多需要长时间孤独面对并且在当时看不到成绩的积累,恰恰成为支撑我日后我走上专业创作道路最弥足珍贵的财富。
也许每个男孩都有一个从军梦,更何况是一个在军营出生长大的孩子。然而让我真正有了穿军装冲动的还是因为当年的一部电视剧《红十字方队》。看着剧中军校学员戴着红肩章时的独特的气质,特别是毕业后为祖国安宁天各一方奉献终生时的豪气和情怀,我就暗下决心,一定要穿上军装。终于在2000年的夏天,我如愿戴上了“红肩章”,走进了我梦起飞的地方——解放军艺术学院,也实现了我的从军梦、大学梦、艺术梦。军艺那些年是我最值得回忆的美好时光,我遇到了最好的老师、最好的同学,那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最好的。我们9个人是军艺美术系恢复本科教育后的第一届学生,在老师心中我们是他们的“宝贝”,也就倾注了更多的精力。老师的过分严苛在我们看来都显得亲切而可爱,估计现在没有哪所院校让学生每日带十张速写当门票进画室,我们宁可逃文化课也要完成每日的速写任务。所以四年的紧张学习,让我从一个美术爱好者成长为一名准军旅美术工作者。毕业后,同学们就像影视剧里那样去到了祖国的天南海北,在各自的战位上发挥着全部的能量。我也分配到济南军区,从事了与美术相关的工作。刚开始,学校学的知识和经验完全跟当时的工作对接不上,每一项工作我都要从头学起,写横幅、画板报、设计标志、保障会议、杂志美编、校对、财务、管理、办公室等工作成了我的日常,这个过程让我苦恼和彷徨,但是只有一点没有改变和放弃,那就是坚持创作。
上高山下连队赴海岛成为我的艺术创作来源,最终凭借着连年的创作成绩进入了很多部队美术工作者朝思梦想的创作室,真正成为一名军队的专业画家。工作十年后,我又重返母校深造,这期间因为部队改革,我曾经工作的部门也都不复存在。也许是命运的安排,当年我穿上军装的地方,随着我接过毕业证、放下敬过最后一次军礼的手的瞬间,我知道,我不是军人了。那一年我35岁,前17年我在军营长大,后18年我在军营成长,那一刻的心情和感受是痛苦的。当时我想我再也不画军事题材创作了。
今年是建党百年,当我为了主题展览认真准备了一张非军事题材的创作草稿准备上墨的时候,心底有个声音在呐喊,于是我再三思量下决心重新换上了宣纸,于是就有了这张《历史的天空》。那是对曾经逝去的革命先烈的致敬,是对军营不舍的情愫,是对自己内心召唤的回应。每到“八一”来临,内心都会泛起波澜,因为我知道,我还有好多话没有说完,还想再听一次军号,还想再敬一次军礼,还想再穿一次军装,还想再画一次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