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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12版:评论

笔墨

  就一般的理解,笔墨与时代应有所联系,即石涛所言的“笔墨当随时代”。问题是:用什么样的笔墨随,怎样随?是坚持传统的材料、技法加新内容即所谓的“旧瓶装新酒”,还是另辟蹊径?以中国画为例,晚明以后西洋画渐次传入中国,清季民初有不少学子留学海外,国内新兴艺术院校也普遍开设西画学科,因此造就了如徐悲鸿、林风眠、吴冠中等一批中西绘画兼擅的大画家。无疑,他们用了新式的笔墨和图式,在扩大中国画的边界的同时也消解了传统根基。因此,坚持传统的潘天寿批评徐悲鸿、蒋兆和体系的中国画“线条一摸,明暗就打架”。但不可否认,“美术革命”与“文艺大众化”使文艺的形式与内容发生了根本变化,时代性明显增强,涌现了高剑父、徐悲鸿、林风眠、李可染、傅抱石、刘文西、杨之光等一批引领新时代风骚的画家。在2009年“百家金陵”中国画论坛上,我肯定了清季以来特别是新中国建立后的新时代与新笔墨,遭到某老先生的批评,其大意是新中国以来的主流笔墨已经背离传统,而当时“守住中国画的底线”的声音还在耳边萦绕。而现在,又有了郭西元的“长城说”,他以古老长城比喻中国画的边界,主张坚守传统并抵制西画的入侵。

  傅抱石曾有名篇《政治挂了帅,笔墨就不同》,虽然在当时可能是命题作文,但现在回看还真的有些道理,政治的介入确实在题材与表现技法方面有了革命性的变革。《××挂了帅,笔墨就不同》这样的文章今人还可以做,题目中的××,可换为“材料”、“观念”、“经济”、“民生”、“中国梦”、“威尼斯双年展”等若干个给人无穷想象的词。

  中国的道统意识有“天不变、道亦不变”之说。就东方艺术的代表中国书画而言,传统的超稳定所带来的保守性不言自明,因此自清季以来如同近代史一样面临着“千年未有之变局”,不断受到挑战也不断变幻着精神内核与图式面貌,艰难地适应着变幻的时代,从工具到材料、精神内涵到画面程式都与传统书画有了巨大差别。尽管如此,在改天换地的媒体革命的今天,今人包括美术学院的专业学生对曾经的笔墨传统已相当陌生,不少人拿起毛笔可能一上来就是狂魔乱舞,或是进行西方嫁接、时尚再现。当下的书画有着两大任务,一是承扬传统,再是在此基础上适应时代的更新与推进。显然,这些问题相当棘手而且充满悖论。

  传统笔墨与时代生活如何相得益彰,确实是一个宏大的课题。出于对精英性的传统翰墨的承扬,批评某些娱乐性的书画,如老干部书法、狂怪乱野的“当代实验”,批评某些不太健康的艺术市场,如绕过基本艺术水准的明星书画、乾隆印章等高价拍卖,无疑是有意义的。但又不得不面临一个基本事实:懂这个行当的人越来越少。各种建设性的努力,如编著一本又一本的美术年鉴、出版系列作品集和论著、上档次的拍卖场保留完整的图录和价格……在海量的资讯面前,这些努力也未必能够成为时代主流记忆,这才是真正让人担忧的。在西方,已有了艺术史“终结”之说。当下的美术,究竟在时代占据什么样的位置,有着怎样的未来?除了经济价值,是否还有真正作用于时代的艺术价值和精神价值?

  在当下丰富而多元的时代条件下,每个人都面临着各自的时代、时尚,还有各自的笔墨。尽管如此,依然可以有所作为。清初“四僧”,曾以一己之力留下充满创新的作品,静待历史的选择。他们的“笔墨”(含画学思想、画面程式)并没有亦步亦趋地以集大成的所谓“画学正宗”——“四王”为标杆。经过时间的沉淀,后来的研究者拨开主流画学迷雾为他们浓重地写下一笔,将这些逆时代而动的独领风骚者提升到时代层面,甚至成为时代号角,而“四王”反倒沦为了时尚。


美术报 评论 00012 笔墨 2014-08-16 美术报2014-08-1600015 2 2014年08月16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