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凡中国绘画,若山水、花卉、虫鱼、鸟兽等,多以自然为宗,其中尤以山水为甚。以故富永久生命力之艺术架构,均兼具自然与艺术之美。古人所云“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即是此理。近代“岭南画派”创始人之一之陈树人亦深谙此道,并运之于笔,因而在其具浓郁岭南特色的花鸟与山水中,人们再次领略到这种纯净之美。
陈树人早年追随居廉门下。居氏乃近世广东杰出花鸟画家,以撞水、撞粉之法享誉岭南,花鸟草虫,涉笔成趣。陈氏侵淫既久,早期作品受其影响颇深,如牡丹、湖石之属,不独居氏影迹可寻,瓯香馆没骨之法亦可鉴。既而求学东瀛,与高氏剑父、奇峰谋求国画变革,折中中西,画风为之一变。稍顷,更远涉重洋,至加拿大、美国,并返回国内,辗转于广东、桂林、重庆、峨山、庐山、南京、杭州之间,遍历佳山水。阅景已多,烂熟于心。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在陈氏画作中得到体现。所绘落机残雪、高原归猎、三潭映月、断桥残雪、莫愁湖、峨眉山月、剑门秋色、庐山轿夫、巫峡高秋、白门杨柳、鼎湖飞瀑、鄱湖远眺、雪拥蓝关马不前、娘子关秋色、月黑风严螺子崖、月牙山秋月、北固山、叠彩山、庐山远眺、白塔、东湖等等,既为实景写生,又系精心创作,山水因陈氏之笔而得神,其画因山水之灵而得韵。形神相参,兼善其美。友人刘海粟称其画“以逸笔写生,自出机杼,风神生动,一扫古法,实为努力开辟新纪元者”,并谓“树人实自然之讴歌者,能突入自然核心而获得其生命者也”。观陈氏山水写生之作,益觉斯语之不谬。
陈氏乃激情迸发之诗人,对自然心怀景仰、感恩之情,并笔之于诗、画。诗歌方面,《自然美讴歌集》是其杰作,蔡元培称其可与王维唱和,异曲而同工,也即所谓“诗中有画”;绘画方面,上述山水之外,陈氏大量笔触歌咏的是“瑰丽之红棉、秾艳之桃花带雨、飘逸之芦苇、婀婀之新柳,飞鸟鸣禽,俱步高调,不同凡响”(徐悲鸿语);他若梅竹、红叶猴子、夏柳、古松、立马、高山、白荷、山家春色、暝色、牡丹、天竹、孔雀、冬瓜、枇杷、紫云等等,更是孕之于心,挥洒于纸。而岭南地区的风物如红棉等正是他笔下乐此不疲的题材——以《岭南春色》为主题之花卉画即有数幅。此类画,冲淡、自然,画面秀丽、明快,以清劲之笔写文人之气,所以时人称其 “画中有诗”,是典型的文人画,这与高剑父的霸悍、高奇峰的雄奇是截然不同的。
陈树人一度身居要职,既是艺术家,也是政治家。徐悲鸿称其以“从政余暇,仍以精诚创造作品”,因而与“二高”相比,显得较为“业余”,但其“绘画之作风为春光骀荡,直抒胸臆,又变化多门,锐意创格”,诚非一般画家所匹敌。
陈氏后人捐赠于广东省博物馆作品多且精,山水、花鸟、人物、书法,无不备至。值全省博物馆网络交流巡回展出之际,该馆挑选佳作数十,远赴各市县博物馆展示,使那些热爱自然、挚爱艺术的人们能领略到陈氏艺术之浓浓春色。笔者躬与其事,有感于胸,遂援笔数语,以志雪泥鸿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