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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开杂闻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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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8月26日     收藏 打印 推荐 朗读 评论 更多功能 
风格在寂寞中形成
■斯舜威
  坦率而言,我对徐生翁知之甚少。我只知道他是一位风格独特的书家,至于为何他那看似不会写字的小孩涂鸦般稚拙的笔墨有如此大魅力,却不知所以然。

  夏日的一个迷人的夜晚,与赵雁君、杨西湖、蔡树农君在西湖畔饮酒。良辰美景,好友聚饮,是打定主意要畅饮的,所以不开车,做好一醉方休的准备。那时,雁君一手策划,接二连三推出的“世纪精华·中国近现代美术名家系列特展”,已经安排到了徐生翁。他带来了展览请柬和配合展览而出的徐生翁画册,酒前翻阅,为之喜出望外,一边饮酒一边欣赏,实在不亚于汉书下酒。遗憾的是,那天酒喝得实在尽兴,等到翌日醒来想要细细品味徐生翁的惊世笔墨,却找不到画册,大概是酒后到茶室喝茶时遗忘了。嗣后出差,错过了展览日期,内心不无懊恼。

  几天前又一次和雁君相聚,他告之,徐生翁展览延期了,一下子展出他的97幅书画作品,机会难得,应该看一看。这次酒没有喝多,第二天一早醒来,就开车到浙江博物馆看展览,且一看便是半天。在徐生翁的笔墨世界徜徉,确乎有点流连忘返的感觉。

  我这样说,并不是说我理解了徐生翁,更不是说我喜欢徐生翁,确切地说,我是在努力破译一个文化现象,破译一个谜:徐生翁为什么成为徐生翁?

  徐生翁(1875-1964),浙江绍兴人,早年姓李,名徐,号生翁,因其父生后即寄养李姓外家,中年以李生翁书署,晚年始复姓徐,仍号生翁。徐生翁先生是我国近代被人们公认的异军突起、风格独特的艺术家。他在诗、书、印诸方面都成绩卓然,虽然长久寂寞,近年来却越来越引起人们的关注。

  与当今书画界的通常规律相比,他的艺术道路具有许多特殊性:一是今天的书画家如果要成名成家,所处地理环境非常重要。一个通常的说法,要成功,必须去省城,必须去北京。在一个小地方,成名了,也只是“地方粮票”,外地人未必认可,更妄论名满天下。而到了省城一成名,至少便是“全省著名画家”,到了北京一成名,便是“全国著名画家”。而徐生翁,一辈子生活在绍兴,足不出户,没有离开过绍兴一步。当他80岁时,黄宾虹先生看到他的书画后,叹为“平生第一快事”,表示如果徐生翁有意出山,他愿意“为国荐贤”。80高龄的徐生翁,自然只能敬谢不敏了。第二个通常的说法,书画家要“成功”,要取得更大的“市场份额”,必须拥有一定的“社会地位”。为了这一目的,不少书画家们为了在书画院、书协和美协谋得“一官半职”,不惜争得面红耳赤、头破血流。然而,徐生翁先生却布衣终身,淡泊自甘,一辈子超然物外,与世无争。第三种通常说法,书画家需要炒作,需要不断地办展览、出画册、请人写吹捧文章,有人甚至总结出经验,叫做:上靠官僚,下靠老板,外靠老外。然而,徐生翁却既不出书册,又不出画册,也不去巴结当官的、有钱的,更不做到国外转一圈就宣称“引起国际轰动”的勾当。徐生翁的艺术生涯,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一辈子做一个普通百姓,一辈子以书画为个人爱好,乃至成为生活和生命的全部意义。

  仅就这三点而言,我们可以说,在书画史上,徐生翁是一个特例。他的做派,他的作风,他的境界,是今日的书画家很难学到的。

  就书法而言,他初学颜真卿,后宗北碑,对秦汉周金和北魏六朝都悉心临摹,广收博取。诚如他自己所说:“余习隶书二十年,以隶意作真者又十余年,继嫌唐为法缚,乃习篆以窥魏、晋,而魏、晋古茂终逊汉人,遂沿两汉吉金,上攀彝鼎。”从他的小幅扇面作品中,似乎还可以看出他学颜真卿的痕迹,而他的大部分作品,则都是字结体奇崛、生拙古辣,由北碑出,又不受北碑的制约,全然一派独往独来的狂放形象。有时看上去好像完全放弃了用笔,不讲究笔法,但别具情趣。有人称道他的小幅作品,这是因为一些小幅作品他还注意通常意义上的审美习惯,而大部分创作,则不受任何约束。他写字,只是为了写字。为了心灵的需要,而没有写字以外的目的:用不着取悦别人,用不着迎合市场,用不着追逐时风。他几乎把自己封闭起来,不和外界接触。这种纯粹的艺术状态,至为难得。

  他的字长期不为人称道,但的确是格调高古。更为可贵的是,他的书法体现了一种强烈的风格面貌,具有极强的创新精神。特别是其晚年的书法,铅华洗尽,古朴稚拙,天真自然,达到了炉火纯青,随心所欲的高妙境界。

  我注意到他的画,寥寥数笔,便气韵盎然,意境无穷。最大的特点是以书法入画,画松梅如作篆隶,画荷菊如大草飞舞,画面中透着非凡的金石书法功力。难怪黄宾虹老人对他的画作出了极高的评价:“以书法入画,其晚年所作画,萧疏淡远,虽寥寥几笔,而气韵生动,乃八大山人、徐青藤、倪迂一派风格。为我所拜倒。”

  我们很难说徐生翁被人们重新认识,并且给予很高的评价,是必然,还是偶然。说必然,是金子总会发光,真正的艺术家,真正的艺术品,是不会永远被埋没的,总会被发现、被认识的一天。说偶然,如果不是若干年前兴起的“流行书风”,如果不是年轻一代书法创新者从徐生翁身上找到了自己苦苦寻觅的影子,找到了一条可以曲径通幽的道路,他或许仍将继续沉寂下去。其实,沉寂也罢,走红也罢,对徐生翁而言,都不重要。他连生前都不看重这一些,长眠地下后还会在乎这些吗?世人关注的,也大可不必是他的名声,而应该关注他的书画本身,特别应该注重他那种平淡、宁静、寂寞地追求艺术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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