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巴黎,男人的西藏。这话说得我不好意思不去西藏。一路上,茕茕站立于半山的藏族石楼、悠然游走于辽阔草原的牦牛、收割青稞的农民、自由翻飞的雄鹰……像视觉系统的盛宴,眼睛、文字、相机都笨拙起来。这里远离外表光鲜、神经坚强、朝九晚五、声色犬马的版图,有的只是美丽的高原红、圣洁的藏经筒、吉祥的哈达和火热纯真的微笑。下车的时候,只看到整个城里的人都在忙着转圈,一个声音似乎在叫我,回头一看,是在西藏街上很少遇见的尼姑,她大方地走向我,然后将什么东西塞到我手上,在我还愣在当下的时候,她已融入茫茫人流。我摊开手心,全是贝壳,同行说这是西藏的宝物,不比南方的寻常。一个素昧平生的人,竟将她最美好的祝福送给了不熟识的我——只有在干净的西藏才有吧。
米兰·昆得拉说的,旅程无非有两种,一种只是达到终点,另一种是把视线和心灵投入到沿途的风景和遭遇中。满眼都是拍照留念的人,似乎惟恐证明不了来过西藏,又或者西藏的精魄仿佛真的可以被复写被解构。我对地貌和建筑兴趣不大,总觉得寺庙和雪山其实离西藏还很远。第一站是歇脚在一个叫“玛吉阿米”的小店。玛吉阿米,未嫁少女。传说这里是当年仓央嘉措与心上人约会的地方。一个英俊潇洒才华横溢的僧人,一个宫墙内的行吟诗人,还有什么样的戏剧,能比这样的预设更扣人心?在“玛吉阿米”的窗前,看八廓街上顺时针而过的车水马龙,有老婆婆念念有词地手执经筒、有年轻的喇嘛搀着孱弱的师傅走在温和的斜阳下……仿佛感受到头顶上的超然与祥和。来喝下午茶的人们,谁还会记得仓央嘉措的诗呢:第一最好不相见,免得彼此苦相恋。第二最好不熟识,免得日后苦相思……
西藏的寺庙都是相似的,只有一个名字,叫虔诚。大昭寺紧闭的正门前,似乎永远挤满了磕等身长头的信徒,他们绝不会用偷懒的办法减轻劳累,遇有车辆或因故暂停,则画线或放石子为记,矢志不渝。我看见人群中一个年幼的孩子在母亲身边响亮地哭泣,而他的母亲只是心无旁骛地把身体一次次俯向地面的砖石。光滑泛光的石板上宛若映照着庙里上百盏酥油灯的光焰,我和他们一起穿行在殿堂,像他们一样用自己的额头轻触佛前的栅栏。在我身前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女,鲜艳的藏袍绽了几处线,露出黄白的里子,几缕阳光从屋顶罅隙处洒落到她的发上,一如诸神金色的微笑。
我开始祈祷时间可以流慢一点,让我可以从容地,在玛旁雍错的身旁,合掌、礼敬,又如莲花般仰望西藏。一路上,藏族阿妈还给我们讲了很多传说:雪山女神生下的孩子中有三个好兄弟,老大叫黄河,老二叫长江,最小的弟弟叫雅鲁藏布江……这就是西藏,不管她习不习惯,火车已经开响,全国唯一不通公路的墨脱,也将迎来众多穿着昂贵登山靴的城里人。只是,我们都是过客,请带着一颗干净的心,不要,不要打扰不要弄脏西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