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德难有,端人鲜见,此时人陋识也。中华文化发源于天地,造妙于人伦,大德、端人实秉其气,传其理者,数千年间,从不少有。人之劣习,在贵远轻近、厚古薄今,在重己轻人,故而大德、端人多成为史实,其生时多曲折悲怆,为世所轻,此非其人之悲,实其世之悲也。“国有颜回而不知,国之耻。”古亦如之,今更复加矣。
德之成在修,修贵于恒,恒本于心定,心定依乎识远,识远源于知多,知多根于勤勉。一德之成,其艰且辛也哉!其苛己一生,放光辉耀万世,指明道于来者;来者不知,视其为乌有,犹指日月为碟盘,不珍惜享其精华,吐故纳新,世间之悲憾事,莫过于此!
学问者,求不知也。既知之,在觉。觉为熔铸往昔之万有以明来路,决非驻于往而不知归。今之学者,弊在不知归,无论于来。
古德之光辉在其成就后,其艰辛之一生为渡、为过程。此中有同于常人处,有异于常人处,隐其常而求其异,异者其精华,为可取者也。万不可曰:彼如何,我亦能如何;或曰彼且有不如我者,唯见其常以自喜自欺。
不到危急关头,人难别其德行高下。蝇头之利,可识燕雀;升降进退,能辨小人;朝代鼎革,节士出焉。此为古来之恒理。文章艺事,虽手口之技,然所肇者作者之心曲:孔子删诗,欲言其志也;司马著史,欲申其义也。身教不远,故行诸笔端;自言不信,因引证于古人。此皆委曲之计,最宜细辨。
傅山者,大德也。王晋荣谓:“宋儒陆象山曰:‘唐虞之际,道在皋陶;殷周之际,道在箕子。’余则曰:明清之际,道在傅青主。”(《傅山全书·附录五·序跋》王晋荣《咳唾珠玉跋》)此为道内言。今人但知青主书画善价,得而可置屋,可购车,衣食所安,片纸一世足矣;或有知其为节士,不降心于清,坚贞卓绝,为后世所共仰;至如其德化天地,艺造于神,光被日月,则究者盖鲜。
是书之编,略述其生平,疏其书论,析其法书,探其艺成之径,窥其道德之片鳞,欲在借他人之成功以益己,亦愿益于人,非敢言著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