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京展出的“经典·中国当代版画文献展”最显著的特征是,除特邀外,均为国际知名版画双年展、历届全国美展、版展、高校版画年会展的获奖作品。此展汇聚了当代最活跃最优秀的版画家的百余幅代表作,如此之多的当代优秀版画作品集中展示,在我国尚不多见。展览从多角度呈现了我国新时期版画的面貌,记录了当代版画发展历程。同时,这批作品还可以让观者回望过去,再次品评,提出疑问,并给出自己的答案。
1980年代以后,当代版画已不再是单一图解政治的工具。而是在多元化理念的指导下,进行各种媒材的实验探索,追求艺术本真的形式语言。与上世纪三四十年代诞生的我国新兴版画,包括“文革”期间的版画形态完全不同。此展的举办基于对这一过程的梳理、研究、展示;基于在当代艺术形态多样化框架下,在艺术市场趋于理智的大背景下,版画在风起云涌的当代艺术夹缝中,逐渐走出低谷的事实;基于探讨是什么力量,促使众多当代版画家们,以前所未有的热情回归版画艺术实践;追问在以卡通、装置、影像为主导的多媒体图像时代中,版画这一古老的艺术门类如何生存、如何接近大众和被大众接受,如何获得新的发展。
今天我们深深感觉到,西方人的金钱与文化,似乎要颠覆中华传统文化的阵营,瓦解我五千余年的精神堡垒。部分前卫艺术家,游戏政治、游戏文化、游戏人生、游戏灵魂,甚至游戏人类。这些“前卫”游戏,实则大多是泊来品。面对眼花缭乱的新艺术与其市场,一部分人无所适从,不知所云,麻木自己,麻木别人。其作品必然缺乏想象力和个人独到感受,缺乏批判,甚至缺乏真正的歌唱。
然而,在我们版画家中,确有一部分人观念陈旧,不思进取,抱残守缺。一味地描山摹水,在空洞、乏味的陈调中,机械简单,几乎千篇一律地生产平庸之作。还要赋予这些“风景”一个宏大深奥的主题。这样的画家多了,这样的作品多了,版画自然落伍了。其实,国人面对西方、面对资本、面对“游戏”,并没有集体失忆。架上绘画的回归,包括版画艺术实践的回归,说明了这点。
今天仍在从事创作的年过七旬的老一代版画家,他们的人生经历及教育背景,与现在的青年画家有很大不同。如晁楣先生,1949年参军入伍,自军事院校教员的职位赴北大荒屯垦戍边后,“一手拿枪一手拿镐”,生活条件艰苦,却洋溢着强烈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在改造天地的同时也创造着富有强烈时代特色的版画作品。那是怎样的一种境界!在这种条件下,创作出的作品能不感人吗?但是,就是这些前辈艺术家却从未固步自封,从未放弃学习与创造。观晁楣、夏碧泉等前辈艺术家的新作,既意境深远、技法独到,又具有吐故纳新的理念,正所谓艺术当随时代。他们的作品皆能脱出“文革”前创作的巢臼,焕发出新的活力。因之,在同辈艺术家中,他们的艺术实践堪称样本。
吴长江、苏新平、刘丽萍、张敏杰、杨锋、王华祥等中青年画家,在艺术追求上呈现的是多样化状态。他们的版画制作考究、手法新颖、寓意深刻。他们多广为涉猎油画、国画、水彩、装置等多门类艺术领域,而且颇有建树。这不仅影响了他们的版画创作,同时也丰富了版画家的文化身份。这个年龄段的艺术家较前辈要幸运得多。他们受到良好的教育,有稳定和良好的创作环境。改革开放,国门刚打开,他们便去领略世界艺术的风采。可贵的是,传统文化的滋养让他们清醒地认识到,其艺术舞蹈要在民族舞台上进行。艺术追求与使命感,贯穿其艺术旅程。这批人的创作,提升了版画家在社会的广泛影响。无论是否意识到或者是否愿意,他们都承担了当代版画家承前启后的角色,并极富启示作用。
伴随中国社会的进一步开放,在物质丰富、精神自由的新时期,20世纪70年代、甚至80年代以后出生的艺术青年,他们行为激进、优越感增强。由于生活环境使然,一部分人拈轻怕重,好高骛远。当然,其中却不乏能吃大苦耐大劳,聪慧好学、多才多艺的青年艺术家。如韦嘉、陈龙、陶加祥、孙锦谊、周仲铭、安海峰等这批年轻一代的画家,更是“声东击西”,极尽各种可能,广种博收,他们的版画,无论从形式语言到内容,均颠覆了传统版画的面貌。韦嘉的艺术追求尤为鲜明,其版画、油画作品数量之多、质量之高在同辈艺术家中甚为罕见。观看这些青年艺术家的版画,让人真正感受到版画样式的多姿多彩,版画发展的无限可能。版画界的后生可畏,进而使中国版画未来充满了信心与希望。油画家李磊的丝网版画与其抽象油画创作迵然不同。具象的图式掩盖不了其丰富的精神内涵,看似随意的造型实则颇具匠心。曹琼德的综合材料作品图像神秘,纵横分割,重重叠叠,赋色厚重,变化万千。当代艺术家郑学武在美国四所大学和一家艺术中心做访问学者,教学、创作之余,他还在中、美、韩等国策划展览。他以综合材料版画成名,但其装置艺术风格独特,奇思妙想,引人注目。这些艺术家的版画样式,为传统版画的发展注入新鲜血液。
技术无高低,语言无优劣。纵观优秀版画家的优秀作品,无论老中青哪一代的哪一位画家,唯有艺术修养全面,而不仅仅拘于版画技术;涉猎门类多样而不仅仅拘于版画;求新求异而不是墨守陈规,才能创造出真正意义的版画艺术精品。这才是专业与业余,优秀与一般画家之间真正的分水岭。
盛世中国,大千世界,包容万象。呈现在我们面前的版画精品作为当代版画的实践样本,无论从媒材、语言方式、观念上都呈现多元态势。为我们研究、探索在全球化艺术网络和文化冲击的境遇中,寻找富于自身文化的切点,提供了样本。从而使我们的艺术实践,不失去文化传统的命脉,不失去我们的根。因文化命脉的存在,我们才有自我、才有发展。版画家们在今天广阔的求知空间里,在大艺术宏观背景下,智慧才能得以挖掘,心机才能得以灵动。从而再造新意识、再造新能量。不断吸收新因素,开辟新思路,使版画艺术获得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