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广东美术界有一话题引起了大家的津津乐道,那就是画坛名家陈永锵写的一篇《“伤害”梁照堂先生及其忠实弟子》的文章而引起关于两人在学术上的“争辩”话题。之所以能被乐道,乃当今画坛多歌舞升平,而在评论界,敢对当下某一名家或某一现象进行有针对性、学术性的“揭短式”批评很少,大多美言吹捧,怕得罪人,或不着边际的沉闷虚谈,顾左右而言他,温和赞美有余而尖锐深刻的批评争辩不足。而锵哥(大家习惯对陈永锵老师的亲切称谓)这篇文章,在人看来“矛头”清楚,带有较浓的“火药味”。《“伤害”》一文并非是虚泛的“揭短”,而是具有较强学术性和针对性,充分展现了锵哥率直敢为的性情和严肃的学术探讨精神,确实令人敬佩。
关于“陈梁争辩”(姑且简称之)的内容核心,陈认为梁的学生画风与老师如出一辙,运笔用墨都是强调“金石味”,言必“屋漏痕”,“如七老八十手抖如筛”,风格上千人一面、大同小异,没有个性。而梁则认为学生并非学他,他和学生都是一起追学八大山人,学吴昌硕,学黄宾虹等历史大家,共同追求“厚、重、黑、粗、拙”之风格流派,故画风很似。梁照堂也指出,艺术当下最大的泡沫是谓个性,一味追求个性,而没有很好地打下扎实的艺术基础,这才是一个大误区。“所以,我觉得不怕‘似’谁,不怕没有‘个性’,只怕离开正道。”
陈永锵这种看法和我认识梁老师并了解了其画风与教学方法的时候开始就有同感——画当求个性,艺术当独树一帜,这看起来与梁的观点大相径庭。因此,对于梁老师的画风和教学,也引起了我无数次思考与怀疑。但随着时间流逝,随着与梁老师的接触和交流的深入,特别对梁老师一直以来在中西绘画两条路子的思考探索实践的了解,使心中很多的疑虑逐渐明悉,而对其艺术追求和理念也从怀疑到理解,以至慢慢接受。
关于这个话题,我也想到了一种现象。那就是在自然界里,一个物种的形成,是在相同或相近的环境和氛围条件之中,经过一定时间的不断进化才能形成,而且要有一定数量个体或是群组为基础的形成有异于其他物种的特点和特性。很难想象,一夜之间突然从无到有,突然冒出的一个“新”的独体是为何物。而一个物种的形成或优化壮大,其共性才是其存在的关键。我们也许可以通过嫁接的方式,可以一夜之间“创造”一个“新”的东西,而这种简单的“不同”或“异化”就能成为有“个性”吗,其意义又何在呢?
其实艺术的顶端标准是相通或相近的,艺术创作中应该是在不断坚持追寻艺术的大规律和大方向,在此有深度和高度的前提和目标下,这种过程中,由于个体中做不到和不可能达到最高,自然就存在有所不同,也就自然出现了我们所谓的个性(其实就是“小异”而已),而这“个性”才是有意义和价值,并非为不同而不同,为个性而个性。其实,所谓的“个性”从某种意义角度上来讲也是一种“缺点”和“毛病”,就是共性中的一点点变异而已,但我们会经常习惯强调自己的特点、个体的差异,突出扩大这一“小异”。有人认为:“淡化‘个性’本身就是一种更大的个性”,也许这有利于我们更好理解个性的含义。
只要一画画,自然就会涉及到风格的追求问题,有厚重、有轻淡,有阳刚、有阴柔,有沉拙、有灵动,有一泻千里,有颤然笨拙的等各有不同。每个人会自觉或不自觉按照个人的喜好和认识决定选择和追求。(当然其高低侧重那是另外一回事。从历史的角度来说,应该也是有标准的,之所以有被公认的大师与经典,并经得起时间的考验,也应该是更符合或接近艺术规律,更有艺术深度和高度。)而任何在强调了一种追求和风格的同时,自然也就缺少了另一面,也就会成了另一面的说词,优点同时也必然伴随着缺点。很多人在竭力避开一种风格的同时却自觉不自觉走向另一种已有的风格之中,不像这一群,却像另一类,走进另一类群中。当前很多人喜欢开口就谈个性、是独创、这是“我的”、有面貌,其实大多是自欺欺人,自我陶醉而已。而梁老师的艺术追求和风格,是在共同追求“厚、重、黑、粗、拙”之艺术风格群体中的一员,或我们觉得是目前该群组中较为突出与明显而已,他也不一定是最好的。而这一艺术风格追求也并非他所独创,是在前人的基础上的继承与发扬。个体的力量有限,“众人拾柴”也许是一种有效的办法。我想梁老师也是希望在共同的艺术追求中,在淡化小“个性”寻求共性的最后以期达到更高的大个性目标攀登。
而说到锵哥目前的艺术风格,可以清楚地发现其老师梁占峰及其师生的功劳不可抹,也是他的风格来源。锵哥是这一个艺术群组的一个,也是“这一派”中的一员猛将而已,其“个性”较多的只是体现在作品的题材和数量、还有名气上而已,而真正在笔墨语言上、在程式与符号创造、风格推进与深度拓展却不多,而“派中”的其他人被稍为忽略或淡化而已。这方面,对陈梁及其师生或群组是一样道理。当前很多美术学院的名师名家的艺术风格与教学我想也都不例外。
另外,艺术作品水平高低如何跟人的年龄不是必然关系,不会要求什么年龄就要画什么样的画,能怎么样不能怎么样,奶气未干、童男少女也好,老态龙钟也行,意志之中也好,无奈偶然也行,名气与艺术水平也并非完全成正比,谁能掌握更大的话语权,谁表达的观点就会更受关注,这也不是主要的条件,只有时间才能真正检验其高低。历史最后就是以画论画,以画论英雄,有少年得志的,也有大器晚成的,关键是作品的深度和高度如何。有时一些事情当下很多人认为应该是这样的,时间一过会觉得匪夷所思,正如对黄宾虹绘画艺术的了解和肯定在时间上的严重错位可以给我们一定的启示。尽管我们当前的资讯发达,视野无所不能及,但我们就能确保当下我们很多人的认识评判就准确和全面吗?
在艺术探索过程中,敢于明确提出自己的艺术追求,旗帜鲜明地强化自己的艺术风格,并在过程中不断加以总结归纳和提炼,并加以弘扬扩大,不怕别人学,也不怕学别人,不怕“相似”,这确实需要有一定的认识和足够胆识。
这次争辩的两位主角都是著名书画家,但其针对性却是现在很多专业评论家所不敢和不及,这无疑给当前书画评论界展现了鲜活与生动的一课,也给书画评论界增添了一抹亮色。同时“争辩”也是对当下关于解放思想的主流倡导一种很好呼应。这些是超越了争论话题的内容本身的另一层意义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