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周培安先生在出版书画集之前,嘱我撰写前言,我为他兼通中西绘画、并擅书画金石而由衷地抒发出“丹青难得是全才”的赞叹。
最近,他带来了一卷以太行山写生为主体的纪游作品,使我眼前一亮。这些作品,画风依然缜密而生动,笔墨渐见成熟而纯粹。可见他在磨砺画技的同时,也修炼了自己的艺心,从而可望在他未来的山水画创作中更有可观的表现。
中国古代绘画的经典时期是在宋元,特别宋人,在继承东晋顾恺之“传神写照”、南朝宋宗炳“澄怀味象、以形媚道”、唐代张璪“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及五代荆浩“搜妙创真”的美学理念上,把山水画推向了成熟的高峰。南齐谢赫所提出的“六法论”,终于在宋人绘画中得到了完美的体现。但是,随着文人参与绘事的日渐深入,他们以文人的情趣和技能,日积月累地“改造”了以院体之风为主体的中国画。特别是书法化的笔墨得以高度张扬的后果,固然使“六法”中的“骨法用笔”强化了中国画的民族特色和文化内涵,但与此同时也弱化了“因物象形”、“随类赋彩”和“经营位置”等绘画本体所必需的要素。无可讳言,文人画的成熟使画家得到了“乘物以游心”的挥洒自由,却也使他们淡化了深入观照和表现审美客体的兴趣和能力。中国画自明清以来的衰颓,文人参与的副作用不容忽视,墨戏、甚至是涂鸦竟成了翰苑雅事。时至当代,在西方现代派美术思潮的影响下,对心的主观能动作用作了过度而畸形的开发,使美术走上了反传统的主观化、形式化、抽象化、极端化的“新路”,自然也影响到我国的画坛。中国文人画的墨戏在其面前真是小巫见大巫。于是,绘画应该所拥有的人文关怀内涵和现实主义、浪漫主义相结合的表现方法得到了很大的侵蚀。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周培安先生却一如继往地走在忠于传统、面向生活的康庄大道上,难能可贵。他坚定地以“制度化”规定每年有几个月的写生时间,使景观丰富的大中国,既为他展示了取之不尽的绘画素材和生活感受,也为他追溯、印证传统绘画的源流提供了可贵的根据,从而使生生不息的自然元气充盈在自己的笔端。他特别钟情太行山区,既有遥接北宋绘画传统的愿望,也显示出他南人北禀的气质。
勤于写生,是造就一位高明画家的重要环节,然而如果热衷于走马观花式的写生,虽有即兴猎奇之兴奋,却无长期涵泳之收获。因此,即使行遍万里的画家也应该拥有自己的创作基地。周培安先生重视创作基地的深入观照和体味,正是为建构自己的笔墨程式,值得我们关注。
乙丑惊蛰于庸福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