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报 数字报纸


00052版:评论

与城市一起成长的艺术 ■水天中

  人世间的城市和造型艺术的历史都同样久远。但描绘城市和表现生活在某一城市的人们的具体的艺术作品,却只是城市历史的某个阶段的文化产品。我们国家有悠久的历史和源远流长的艺术传统,亲历城市的诞生和成长的艺术家却不多见。而诞生于改革开放之中的深圳特区的画家和雕塑家们,以他们得天独厚的机缘,体验了与一个崭新的城市一起成长,在城市兴起的过程中开垦、播种和收获艺术果实的历史。

  三十年前的深圳,几乎谈不到有什么造型艺术。当建设特区的号角响起的时候,来自天南海北的艺术家们,与建设大军一道进入深圳。他们亲身体验了一个现代化城市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的飞跃变化,这是他们观察中国的城市化,思考中国的现代化发展的基础。这种现实环境和现实经验使深圳的艺术家获得特殊的视角,促使他们寻求与此相适应的风格特色。在内地美术家心目中,深圳同行有他们特殊的艺术气息:清新、轻快、不拘一格……三十年来,深圳的美术家经历了深刻的社会变化,深圳的美术创作也朝着多种目标发展。为纪念深圳特区成立30周年而举办的美术作品展览,是近来多种展览中独具特色的一个展览,它全方位地展现了美术家心目中特区生活的形形色色,也展现了深圳美术家和关注深圳建设的内地美术家在表现一个城市成长过程中的艺术激情。

  展览选收了三十年间不同阶段的作品,从中可以感知特区建设的急促步履。在上世纪80-90年代的作品中,可以感受到建设热潮之中的美术家激动的心情。他们记录了南国滨海这片不起眼的土地上开始发生的巨变。《分分秒秒》(赤媖,1984),《广袤的路》(刘海志,1988),《无名草》(骆文冠,1990),《鹏城的旋律》(李世南,1997)等作品以朴素清新的语言传递着涌动的创造理想,它们仿佛是劳动与建设的序曲。

  进入新世纪以后,深圳特区作为一个新生的城市,开始形成自己的“性格”和“气质”,深圳的美术创作与城市同步成长。题材的多样,来自美术家对周围生活体察的深化;表现语言的多样,源于美术家敏锐的艺术触角。在大规模建设场面之外,更加感动画家的是那些奉献青春的建设者,油画《赛格广场纪念》(肖焕群,2002)中人物的纯真眼神,使观众过目难忘;《2008·舞动青春》(张闯,2008)是对新时代青春的赞叹;《春潮》(潘喜良,2008)以生动的笔法追忆千万建设者进入特区的历史场面;《飞过鹏城》(田克盛,2008)对展翅高翔的咏唱,正是对特区建设者的诗化颂扬。而具体的建筑项目和场面,被画家提炼为个性化的绘画形式,中国画《地铁5号线》(杨晓洋,2008、2010)、《大海的素描》(富中奇,2008)、《水墨城市系列》(王立星,2009)以个性化的笔墨结构,组织起新城市的点线黑白韵律,单纯、有力而且丰富深邃。这使人们联想起深圳美术家“城市山水”的艺术活动,美术界对“城市山水”之说有不同的解释,但这些成功的作品说明,以当代城市景观和传统山水画为基础的新型水墨,已经取得可观的成果。

  在特区成立三十周年之际,深圳本地和全国美术家为这一历史性庆典创作的绘画和雕塑作品是这次展览的主体。美术家以开阔的视角和多方位的感情处理完成有关特区历史及现状的作品,从外到内,从自然到人心,形成立体的、多维的特区印象。

  以中国文化习惯来观照名城,有不可忽略的几个层次,我们也可以以此欣赏深圳30年纪念展中的许多作品。第一个层次是城市的山川形势,即特定地域的自然禀赋。这是城市景观和“气象”不可更易的基础,中国画家往往由此入手,以山水画的格式描绘平远开阔,面向海洋的深圳。乔广洋的《风景这边独好》、宋玉明的《文锦渡》属于这一范畴的代表作品,那些描绘深圳常见的花木果蔬禽鸟的中国画,也采用传统花鸟画技法和图式,表现了深圳独占天时的和煦与富足。

  第二层次是城市的人工环境,即由人力规划、建筑的宫室屋宇街衢,这是城市景观的骨干因素,它是表现深圳这一新城市的通行角度。董小明的水墨画《升腾》、蒋庆北的油画《城市的变迁》以不同的风格表现城市的“升起”和“展开”,前者以富于现代气息的水墨氤氲营造心理韵律,后者发挥油画的空间纵深表现力展现特区建设的广阔规模。而陈树东的油画《第一爆——献给深圳改革初期的建设者们》将城市的自然环境与人的力量通过特殊的历史瞬间,汇合凝聚为一种象征性的符号;张立平的油画《欢乐之城》和文祯非的油画《放飞》,也是自然环境与人工环境的融合,但画家抓取深圳的独特品性,建构起明朗、开阔、欢悦的天地,作品主题已经超越了市容建设成就的再现,而致力于天时地利与人的心绪的汇流。

  第三个层次是城市的人。相比于前两个层次,这是微小易变的因素。但这是城市景观的灵魂与核心,是最微妙、最复杂、最引人入胜的城市景观特征。与“北京人”、“上海人”、“广州人”、“西安人”、“拉萨人”不同, “深圳人”之所以为“深圳人”,不源于历史文化积淀,不在于地域民族结构,他们是特定环境的特定需求集中起来的群体。因此,从时代、文化、心理角度把握这个以移民和中青年人为主体的城市,是画家和雕塑家不可回避的课题。展出作品中有一些颇富创意的构思,如由董小明、严善錞、李康等几位画家集体创作的巨幅版画《深圳人·中兴》,以新材料和新手法表现年轻的科技人员群体,明快单纯的材质色泽和形体处理,使高科技青年群体的智慧力量得以显现。傅中望的雕塑《年轻建设者》以群雕形式表现了阔步行进的深圳青年,表现年轻劳动者乐观、自信而又沉稳的气度十分成功。陈宜明、丁继鸣的油画《南下——基建工程兵奔赴深圳特区》、杨克山的油画《书香满城》、罗振怀的中国画《我们》以写实手法烘托平和岁月中的进取气氛。钟曦、陈瑞奕的《新中国第一张股票》和郝强、闵志念的《激荡三十年》两幅版画作品,在运用当代艺术形式表现历史事件和集群精神力度方面的探索引人注目。

  深圳这个城市的出现,与改革开放的时代背景息息相关,与这个时代的国家领导人决策息息相关。表现深圳民众对邓小平的特殊感情,是许多画家选择的主题,展览中有几件意味深长的作品。于长江的中国画《深圳故事》不是一般的领袖与群众作品,画中的邓小平是熙熙攘攘的深圳市民中的一员,一个政治家以如此平和的形式融入普通民众之中,实际上是对他作出的历史性决策的最高评价。而马刚的油画《春天的故事——邓小平二次视察南方讲话》突出了邓小平睿智果断的一面,年迈领导者的昂扬气宇,让我们重新体验和平年代的激荡风云。

  从展览内外的整体艺术表现看,深圳美术家的内心世界是明朗而平和的,不像内地同行常有挥之不去的焦虑和茫然。这个展览充分显示了他们明朗的心境和乐观进取的情怀。对于艺术创造而言,安于现状不可取,艺术家总是不断进取,不断反思,在否定自我的基础上向新的地平线行进。作为改革开放的践行者,我们寄希望于深圳艺术家再开生面。


美术报 评论 00052 与城市一起成长的艺术 ■水天中 2010-11-13 nw.D1000FFN_20101113_3-00052 2 2010年11月13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