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娅娅:我是用心在画
不是用照片在画
——访油画家燕娅娅
■本报记者 叶芳芳 俞越
7月14日,本报记者联系上“摄影家起诉画家抄袭”案件的当事人之一——油画家燕娅娅。7月18日,记者前往燕娅娅在北京望京的工作画室,就该事件及判决结果进行采访。
一进工作室的门,没容我们多讲,燕娅娅就激动地向记者讲她“上山”的故事,讲她与帕米尔高原的情愫。燕娅娅油画作品集的名字叫“山上山下”。她说:“你先不要看画,先听娅娅讲山上的故事”。说起《奶奶》这幅作品绘画过程,燕娅娅说:“我每年上山,都看到有个老人在那里站着,但是我一直画的是孩子,对老人的题材没有涉及过。这样来来回回七八年,奶奶一米八的个,穿黑袍子,白纱巾,每年都是这个样子。2005年,我就往奶奶那个方向走,她也往我这边走,没有语言的交流,走到面前的时候,奶奶就捧着我的头亲吻我,我抬头的时候,眼泪全流下来了,没有为什么,自然地,她也是热泪盈眶,我们心中早就有你我,只是没有走进。她捧着我的脸的时候,手是这样的,我看到她脸和手的时候,我说我知道奶奶怎么画了,这个动作是我设计的。回来以后我一气呵成40天画好。画完后,送到山上的时候,我没有跟奶奶约,但奶奶穿了新衣服在等我。我问他儿子,奶奶知道我今天要来吗,他说怎么可能知道,但今天一起来,她就说今天我要穿新衣服,我要到门口等个人。特别神奇,我也没跟奶奶约好,她就换了新衣服。这个视频上全部都有。”
燕娅娅说,“每年我上山跟孩子们生活,都有影像的东西。你没有从小跟他一起生活,没有了解他的点点滴滴,不知道他的喜怒哀乐,没有深厚的感情,你怎么能画出来。我只有好好画画才能对得起塔吉克人。我每年上山一次,2007年在中国美术馆办展览的时候,我就把塔吉克孩子找来,8个男孩8个女孩。你画的是塔吉克人、展示的是帕米尔,谁在这个场上最应该出现,就是塔吉克、就是帕米尔”。“画帕米尔,你很容易画表面,他的外表太好看了,你一画就抛不开这些东西,你还得把这些东西避免了,通过外在的东西画内心,这是有很大的难度的。”在燕娅娅一大段叙说之后,我们把话题转到了这次的事件上。
记:这个事件的整个来龙去脉是怎样的?您能否说说?
燕:最早在2009年,他是在杭州起诉的我,但一审、二审,杭州法院都驳回了。后来案子转到北京来,在北京重新立案,重新开庭,2011年11月先审了《奶奶》这幅画,结论是:跟侵权没有关系。2012年5月,判出了现在的结果。这里我要说,我拿了这么多的判决,但所有的判决书上没有抄袭两字,没有赔偿两字,有些媒体上说燕娅娅抄袭,我觉得这不公平,不公正。
记:您和薛华克怎么会同时去帕米尔高原,站在同一个角度同时创作呢?
燕:他是我姐姐的朋友,我姐姐是搞摄影的,在帕米尔相遇了,我姐姐就说,“他也是搞摄影的,在帕米尔找个牧民不容易,娅娅,你的那些模特可以带他去看看。”所有的都是我带他一起去的,带到我的模特的毡房里,动作是我设计的,我摆的,我都弄好。画画的人首先画的是速写,然后是色彩稿。你必须记一个你看到的色彩是什么样子的,把大概赶快画下来,同时拍一些照片,这是完整的。我在画速写的时候,他就在我后面拍照片,我画完速写之后也会拍照片,我也有同样的照片,就是你先拍我后拍,模特不可能像铁一样不动,手动一下、眼睛动一下,光线变一下,都是有可能的。
他(薛华克)只去过这两次,后来就没去过了。他拍的全是我的模特。他只有照片,我还有模特的亲笔签名,盖的手印。这我在法庭上出示了。你去塔吉克,你去帕米尔,你只要提我的名字,没有一个不认识我的。我每次去,他们就跟过节一样,每次去都发礼品,家家户户去发。今年拍的照片我冲洗这么多,到山上挨家挨户去找。你就画一张照片能感动这么多人吗。我为什么年年都要上帕米尔呢,那就是你画人物的,你不去感受,那怎么可能呢。油画和照片怎么能抄袭,本来它物质性的变化已经变成大的笔触,画家内心的感触全在画上,就不能说是抄袭。
这些,我全部都出示在法庭上,结果法官跟我说以照片为主。我觉得委屈在哪儿呢,要求一个画家必须要有和摄影一模一样的照片,才能判定谁没有用谁的,那我有同样的速写、同样的色彩稿,都不算证据吗?我都跟这些模特孩子签了肖像权的合同,而且我还付了钱。我的画稿都是模特本人在上面签的字,还有身份证、模特全家作证,当时还有解放军陪我去,都可以证明是我现场画的。
记:讲讲作品背后的故事?
燕:《看着我的眼睛》里的这个男孩,最早见到他的时候就是我创作的时候,应该是2005年,在帕米尔的牧草地,在塔什库尔干县城。见到他是一个偶然。当时我看到只有一个小毡房,我就进去了,毡房灯光很暗,正好旁边有个小窗户,有一点点光照过来,我第一个感觉就是他的眼睛特别美,特别地亮。我趴在他对面看他的眼睛,见生人他有点怕就躲了一下,往后一缩,我把他摁了一下。他的手就是那样抱着的,我们俩就对视,我就顺势把他的手拿起来,放在这儿,我一看感觉对了,就是我想要的。这个确实是当时先拍的照,又马上拿起速写本画速写,他就这样摆着,我又画了一个色彩稿。他叫哈里木,画的名字叫《看着我的眼睛》,后来我就把画的名字改为哈里木。
《塔合曼的小古丽》里的这个小女孩,是提孜那甫小学的,她在教室里,我给他们发学习用品,她就始终坐在那个位置上,刚好那个光线从那边照过来的时候,我走到她的跟前,那个动作还是我摆的,她冲我笑的时候我就赶快画速写,画完后也拍了几张照片。
《依扎提》是下午4点的时候,在塔县,我跟姐姐、薛华克,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她走了过来,我就把她拉到了路边上,刚好有一束晚霞打到这边,我当时马上拍了两张照片,又画速写,速写稿上的这些辫子是我晚上在宿舍里加的。
记:对于美术作品的版权问题您怎么看?对这个案件,您还会再上诉吗?
燕:这几年我就关注帕米尔、塔吉克,到了帕米尔,我画完画,不管从物质上还是经济上给一点,我也知道我的画以后要出版,也跟他们签了协议,但不是每一个,基本上常接触的都签了。无论我在哪儿我都讲事实,我还会再上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