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业的价值判断及选择
话还是回到画册上。人民美术出版社是美术图书出版业的老大,引进台湾“锦绣”的“大红袍”,最初是一个不错的品牌,几乎是以“个案”的形式展现近代美术大家的风貌,可谓一场阅读的饕餮盛宴,特别是还有一些算不上大家,但仍然值得让人们记住的前辈艺术家如汪慎生等,以如此规模的整理结集,方便研究者查阅,真是福泽后世的好事。虽然是品牌,但也有它的瑕疵,每一页的作品图片只有题目没有尺寸和创作时间,阅读一些有兴趣的作品,还得自己从后面的目录页把尺寸和时间一一抄写到作品页,才可供比较。瑕疵总归是瑕疵,但一个好品牌的没落并不是瑕疵导致的,而是后来从近代走向现代,甚至当代,入编画家把关不严鱼目混珠造成的。记得小学语文课就学到“外延”和“内涵”的关系,当一个梳理近现代中国画家的画册出版品牌,出现并没有太多历史价值的画家名单时,再出现“大红袍”之外的“小红袍”,还有疑似“大红袍”的“中国工艺美术大师钧瓷作品集”,以及画家以自费出版的方式套上与“大红袍”一模一样的假红袍,不免为一个品牌的流失而感到可惜!当然这只是从出版的角度谈论问题。站在画家的角度,假如是喜欢这个红色的装帧,或者参考一下也就罢了,但如果煞有介事地垒成一摞,其中有齐白石、黄宾虹、傅抱石、潘天寿、李可染、陆俨少等,再加上一本自己的“红袍”,拍成照片刊发在媒体的画家版面上,不知道是欺骗自己还是欺骗老百姓。我相信假如有人当面跟他说:“您与齐白石、黄宾虹、潘天寿不分上下,已经是一个档次的画家了”,他肯定以为是面对媒体的镜头,“大腕”似的谦虚一下是肯定的——“哪里哪里,还有点距离!”其实这个“有点”,谁都知道岂止十万八千里。由于利益的侵蚀,一个好品牌的流失或者被流失,岂止人美社的“大红袍”。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90年代就停刊的《美术丛刊》和被画廊买断一段时间因品质降低而淡出视线的《艺苑掇英》,已成遥远而美好的记忆。
年来翻读画家的出版物,我蛮喜欢北京画家武艺在广西美术出版社出的《巴黎日记》、《大船》、《逗留》等,其文其图,从“基本表达欲望”开始,其实有所为继,目看心读,实在让人喜欢。为什么喜欢?说简单一点就是不俗,假如武艺也去印一本疑似“大红袍”,肯定是一件比较幽默的事。
面对日益失落的社会价值体系,出版社究竟是责任担当还是随波逐流,是一个不容易的选择。至少中华书局、商务印书馆、三联等有所坚持,还有广西师大出版社这些年推出的人文类书籍,让人们相信我们所处的还不是最糟糕的年代。在市场经济的环境里,出版机构逐利无可厚非,而且是应该的,但面对价值判断和价值选择时,出版人在赢得利润的前提下,对社会的公共责任应有最基本的思考;画家是否又仅仅以商业宣传为目的而夸大其词,出本“大师”级的豪华装帧画册来自欺欺人罢了?
记得一位伟人说过这样意思的一句话:意志最坚定的革命者,没有被打垮在艰苦奋斗的革命道路上,而是在革命成功后被来自资产阶级的糖衣炮弹所打垮。画家在追求美、发现美的艰苦道路中没有被打垮,而是在小有名气后,面对并不正常的艺术品市场的阳光大道,温柔地迷失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