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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18版:砚边

案头杂记

仰山楼文抄
北海道买和笺

  我第一次接触和笺完全是无意的。那时朱家先生还健在,我因为工作关系常去故宫西北角的研究室找朱先生。有次太太凑巧有事要到日本,我问朱先生是否要带些什么?朱先生想了好久,临到我要离开他的房间才想起来,日本的“朝颜”不错,请你太太帮我买些回来。他解释“朝颜”就是牵牛花籽。

  我怕太太麻烦,特意在一张纸上写了“朝颜”两个字,并再三叮嘱,抽时间一定帮我买到。太太到了日本,办完自己的事,就去商店。她拿着纸条问日本人,多数人摇头不知道。后来有人告诉她,此物书店有售。于是按指点找到书店,拿出纸条问,店员走到文具柜,拿出一种绘有牵牛花的和笺,告诉太太:这个就是“朝颜”。太太回来后,把一叠和笺交到我手中,我送去给朱先生,结果可想而知。我没有完成朱先生的任务,误打误撞,意外地与和笺碰上了,这真是一段奇特的笺缘。

  师友中,扬之水女士对和笺怀有特殊的好感,她的小字,配上纹样精美的和笺,观之令人生“绝美”之叹。读书界的朋友也非常喜欢扬之水写在和笺上的小字。许多年前《上海书评》发起的一次捐助义卖中,扬之水的一件小字,就是写在尺幅8×19厘米的和笺上,被网友们争抢至数千元。最近藏书家韦力先生秀他乙未春节得到的礼物中,扬之水的一件小字也写在和笺上的。我们说起扬之水的小字,总会想起她喜欢的那种安静素雅的和笺。久居金陵的山东籍老诗人忆明珠先生也酷爱用和笺作书。我曾收藏过他的一本小册页,三十页,每页书唐人绝句一首,精致的图案,映衬出他那手飞越的小字愈发神采焕然,要知道这手小字出自八五老人之手,字的大小仅指甲盖大小,墨线飞舞,大有芥子纳须弥之功,而这本小册页就是一本和笺。

  我有时就在想,和笺这种发源于中土的文房用品,合该是诗人和学人的专利,也只有他们的才情文采才配得上和笺的淡雅。

  乙未春节我和太太从北海道留寿都度假村返回札幌,刚刚放下行囊,就开始寻访起和笺。札幌是日本第五大城市,显然没有东京、名古屋、京都那些城市来得繁荣。依太太的经验,美术馆附设的小卖部一般有文房用品供应,我们花了半天功夫拜访了两个美术馆,小卖部里除了明信片、画册以及与美术馆、北海道有关的衍生艺术用品,根本不见和笺的踪影。回到下榻的饭店,询问前台侍应生,他建议我们到书店或百货商店看看,好在下榻的饭店就在札幌的市中心,附近就是商业区,周围不乏书店和百货商店。

  我们住的京王酒店离札幌站很近,大约只要五六分钟的路程。和札幌站一步之遥有一家“纪伊国屋书店”,我们在这里找到了大大小小数十种和笺,有些还配有信封,只是种类和花式远不像我们想象那么多,精美程度也不如从前在东京和京都那么好。我们问文具部的营业员为什么那少,她回答这些东西一般的日本人也不大用。言下之意,和笺在今天的日本也是小众化用品,难怪货架才摆出这么一些。用作陈列和笺的柜子专门摆了一些写好的样品,称作“谢状”,揣测书店的意图,有很明显的推广之意。我觉得日本北海道之行收获如果仅仅于此,有点不甘心,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和太太又跑了另一家百货商场,这里有一家名为三省堂的书店,规模和北京的王府井书店不相上下,书店分类极细,书籍极多。在书店的文具部也陈列相当数量的和笺,与前一家书店相比,款式要多些,但也未达到我的预期,不是我理想中想要的那种,怎么说呢?其一纸品都属于洋纸,不好保存;其二花式太大众化,且有些香艳过头,殊不合文人清雅趣旨;其三种类的确有限,也欠缺精致,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买和不买都会留下遗憾。话要说回来,跟国内那些粗品比起来,还算得上精致,没有粗制滥造的感觉,还是认认真真的手工产品。不过,也得承认这里的和笺和东京、京都卖的那些和笺相比,在审美趣味上,的确有不小的差距。我面对大小不一的和笺,有点犹豫有点不知所措。心里琢磨:买?还是不买?一时难定。一边的太太看出我的心思,劝我还是选一点“你在这里看着一般,回国再一看其实都还不错。”我想想也是,毕竟是异国他乡的东西,又是在北海道,何必苛责。主意既定,于是挑挑选选,尽力拣出和我审美趣味接近的十来种收入囊中。对我个人而言,我的笺纸收藏里因此会多出若干种和笺样品,不用说它还是我日本北海道之行的纪念;还给这次毫无惊奇的旅程增添了一点书香。当然,我在乎的是整个寻访过程获得的体验,它比收几张笺纸大概要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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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道买和笺
2016-01-23 6136990 2 2016年01月23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