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兰之行
□赵力(西安)
阿姆斯特丹真是美妙的艺术品,填土围建的低地,纵横着密集快捷的运河,河里停泊着各式颜色明亮的小船,石砌的河岸上鲜花和绿树掩映着,17世纪油画里描绘的就是这样的景色,古老的石桥和教堂的尖顶作为远景衬托着构图的饱满。走累了,可坐在博物馆中央的天井喝咖啡,小雨刚刚下过,空气潮湿香甜,砖缝里的绿叶还沾着天光,隔墙外有身着民族服装的荷兰人,奏响了欢快的音乐,阳光接着就露出头,照在我的后背暖阳阳的舒服。
贴着运河,犹太人大街边上的乔登布里街4号就是伦勃朗故居,当时这个街区住满了成功的商人和艺术家,这座房屋的建筑师是雅各布·范·坎彭,位于水坝广场上的市政厅(现为阿姆斯特丹王宫)就是由他设计。1634年,已成为欧洲最著名画家的伦勃朗与漂亮的萨斯基亚结婚,他们的生活充满了幸福和欢乐,1639年他购买了这幢很大的房子,他的事业达到了顶峰。
导游器有中文的解说词——房子是伦勃朗贷款买下的,20年之后破产,《夜巡》的官司使他不得不搬离这里。
这是一个古朴典雅的四层建筑,一楼是厨房,也是一家人欢聚的地方,二楼有起居室和会客厅,墙壁上都挂满了油画,完全按照文献的记载布置(伦勃朗出售房屋的时候详尽记录的他的财产明细),许多同时期画家和学生的作品挂在他家的墙上寄卖,伦勃朗在会客厅与买家交谈,并且还准备了留宿买家的床铺。顶楼是学生的画室,他住在这里的20年间教授了三四十个学生,每一个学生都有一个独立的隔间,能够来学习的都是具备基础的年轻人,博物馆陈列着当年画室的设施,能够看见素描草图在画布上的体现。三楼是他的画室,巨大的玻璃窗保证了充足的光线,现在从窗外看到的都是建筑,在当年,是可以极目远眺海景的。
《杜普教授的解剖学课》这幅外科医生公会的定件,使伦勃朗声名远扬,此后,伦勃朗接到的任务之多令他应接不暇,对每一幅作品他都可以自定价格,别人也决不讨价还价,绘画给伦勃朗带来了声誉和富裕的生活,他给妻子购买奢华的饰品和服装,收藏昂贵的珊瑚、大贝壳、雕塑和古董,慷慨地接济朋友,举办聚会,巨大的开支耗尽了他的积蓄,但伦勃朗非常自信自己的绘画,相信自己的手艺能够给他带来财富。《夜巡》最终成为了他生命之中的一个转折点,声誉和经济蒙受巨大损失的伦勃朗被迫卖掉了这栋房子,搬离到犹太人街区的小房子里,委托人少了,却促成了创作的自由,留下来许多不朽的杰作。晚年的伦勃朗非常不幸,他不得不去做一个巡夜人,在儿子死后的第二年,1669年极度贫困的伦勃朗与世长辞。
从阿姆斯特丹东门区,一直沿环形运河的水岸,向西步行40分钟就能抵达博物馆广场。荷兰国立博物馆、市立美术馆、梵高博物馆聚集在一起,博物馆广场在迎接我们。
国立美术馆的藏品不多,基本以他们本国的画家为主,最著名的就是伦勃朗的《夜巡》。伦勃朗绘画在最正中的一个厅,维米尔和哈尔斯只在侧厅做了陪衬,我心中多少不满。巨大的《夜巡》没有满足我的期望,它是最有名的一幅但还不是伦勃朗最好的绘画。恰恰是维米尔拎水罐的农妇深切地感染了我。无可挑剔的细节,宁静雅致的色调,高超的绘画技巧被很小的画布承载着。
15世纪和17世纪的荷兰绘画贡献给欧洲最富创造最具有个性的观察方式和技巧,这个新兴国家是当时欧洲先进思想中心之一。国家独立,这使荷兰画派的画家们怀着强烈的民族自豪感,画家用写实手法在作品中表现人民生活和自然风景,绘画终于摆脱对宫廷贵族和天主教会的依附,开始为新兴的市民阶级服务。绘画题材非常多样,从事绘画的人很多,商业的发达塑造了荷兰人聪明并善于反思的性格,画面在丰富的色层下面闪烁着微妙的光,造型结构转折丰富细腻。与善于把握构图力度的意大利绘画,丰盈饱满色彩强烈浓艳的法国绘画,冷峻简练的德国绘画,以及粗犷沉重的北欧绘画相比,荷兰人的绘画是不紧不慢的温文尔雅,处处透着机灵劲儿地处理画面,实实在在的面对自然和人,他们的感性更加的体现物质,却又保持了其独立的语言个性。
梵高博物馆要排很长时间的队伍,各层展厅用不同的主题和时间区分开,画并不是很多,但我站到了《吃土豆的人》前面,周边陈列着这幅画的草图,我可以在30公分的距离看细节。
博鲁盖尔、伦勃朗、哈尔斯、维米尔、梵高,时代孤独者们的画面有一种特质,精神意志的坚定左右着完全异于同时代画家的趣味追求,自我独立的语言符号建立在完善的油画技法上,并与传统建立起若即若离的关系。尤其是梵高的作品,分明不可能是热病疯癫下的涂抹,组织有序富于弹性的笔触,与并不过分的颜色,营造的是一种和谐的理性,画册不负责任的太过刺激地强化了笔触的厚度与色彩的浓艳,让人误以为他的绘画只是有力而强烈,把观看引向宗教精神的超脱。其实,梵高的绘画仍然是典型的荷兰气质,质朴如博鲁盖尔,厚重如伦勃朗,轻松似哈尔斯,严谨像维米尔。但他是天才,他的画面所有的局部似乎都是在使着劲,却又是轻松地画了一道,便有一种魔力抓住你,说不出的会有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