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蒙
□方土(广州)
我走上中国画之路,是受父亲启蒙。
儿时,每次父亲准备赶往隆江中学上班,我就会不顾一切抓紧单车,哭闹着不让走。无奈之下,父亲为了哄我,便买来了三色蜡笔,我竟不哭也不跟随了。稍长大,父亲又给我买来六色的,后来又有了十二色蜡笔……很快地,屋里的墙壁被我弄得一塌糊涂。不久,厨房筑了新灶,雪白的灶壁成了我第一次认真创作的“用武之地”,全部蜡笔颜色都用上,画了一条大金鱼和水草,效果出乎意料地好,邻居亲友见了都赞不绝口,尤其是父亲的同事,多数是大城市“下放”的老师,他们均建议父亲要下重本钱培养我。
父亲对我期待越来越高,“神童画家”成为奋斗目标。因为潮汕地区曾涌现出方楚雄、庄小尖、李照东等神童书画家,父亲对我信心百倍,每逢周末陪我到处写生。我6岁那年,父亲提着两筒绿豆饼(当年堪称珍贵礼品),带我到隆江镇上拜访一位远亲老人,人称“七爷”。年近八旬的七爷身体十分硬朗。依照吩咐,遵循旧式的拜师礼,我跪下叩头正儿八经拜七爷为师。自此接触毛笔、宣纸、墨条、端砚、印章等中国画材料工具。七爷先作示范,后赠予《芥子园画谱》,再后来,每隔一段时日,七爷就会托人带来新画稿让我临摹。那时候惠来特别贫困,怎么有可能买到宣纸呢?父亲委托汕头籍老师利用放假返程买来红星牌宣纸十张,年年都是如此,对我可真是下了重本。
记得读小学一年级时,第一节图画课我的作业就被老师打了100分,并当选为图画课代表。那年代政治运动不断,我是学校《漫画栏》的重点作者,小小年纪就尝试画毛主席像,这在当年是有风险的,因为画得不像就是恶毒攻击伟大领袖,有人就是这样被扣上帽子的,而我却有惊无险地完成了这项任务并得到了磨练。
一晃,我告别小学,成为中学生,已然错过“神童画家”的年龄。父亲有点失望了,倒是贤惠达观的母亲安慰我:“有一技之长,当个油漆画工也行,总算没有让你爸白费心机。”听了这些话,泪水已模糊了我的双眼。那一年粉碎四人帮,次年全国又恢复高考,我返回县城读初二,同时被推荐加入惠来一中美术组,在那里我知道了以前做梦都没想到的事:画画还可以考大学!自此我信心满满,又觉着前途光明起来。说来好笑,因为画具未备,我的第一张色彩静物写生,还是用毛笔在宣纸上勾勒的。后来艰辛地考了4年,终归是“修成正果”被广州美院中国画系录取,毛笔宣纸注定跟我的生命融为了一体。这一切全仗父亲对我的启蒙教育与培养。
我的艺术沁透着父亲的心血,我一生所享受到的父爱是一般孩子无法比及的。2012年是我心中永远的痛,父亲走了,不知在另一世界里他老人家是否还能看到儿子的新画作?是否知道儿子每一张画作都寄托着对父亲深深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