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报 数字报纸


00010版:鉴藏

影像中的“唯吾独尊”与“无我之境”

  摄影术诞生于19世纪二三十年代,其后不久,即传入中国。1844年,《黄埔条约》签订仪式上,爱新觉罗·耆英是首位被拍下的宫廷人物,成为中国宫廷人物摄影的滥觞。1846年的香港报刊,已经刊登售卖照片的广告,商业性摄影从此大行其道。

  老佛爷的“自画像”

  摄影术传入的时代,传统的肖像画依然兴盛,从历代皇帝的御容到世家大族的祖先画,或是乾隆《是一是二》图中的写生,当时人习惯把照片称为“小照”,而照相就像画肖像,有着特殊的政治与文化意涵。

  1903年,清朝驻法国公使裕庚任满回国,慈禧太后命其女德龄、容龄随侍身边,并请其子勋龄为自己拍照。裕勋龄曾为慈禧太后拍过至少12个场景,不少于50张照片,并一连冲洗了700余张,地点大多在西苑和颐和园。这些照片形式上大体分为人工布景照和室外风景照。人工布景照大多选在安置宝座的厅堂,其陈设、服饰等皆不相同。以服饰为例,衣着有团寿字、蝶花、缠枝莲等,头饰有两把头、耳饰、护指、佛珠等,姿态也有全坐、半身、执扇等。若是室外风景,则风景各异,或漫游湖上,或栖身竹林,或在荷塘,乘坐的肩舆、游船乃至后妃、太监、宫女等皆不相同。

  慈禧太后照片的最大特色,是对其地位的凸显,形成一种“唯吾独尊”的气势。虽然慈禧并非摄影师,但其照片完全服从个人意志。屏风之上,常打着横幅,书“大清国当今圣母皇太后万岁万岁万万岁”,或“大清国当今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崇熙圣母皇太后”等,皆为光绪皇帝御题,并钤国玺。有些照片,虽无条幅,但构图以慈禧太后为中心,通过高低的差异,站与坐的差异,光线明暗的差异、人物位置远近的差异等,凸显慈禧太后的核心地位。有时为了刻意达到效果,而忽视构图的平衡性,画面显得凌乱。慈禧太后的室外照片,比如慈禧太后扮观音像,已经考虑到中国古代人物画的构图,光线从竹叶之间洒落,荷叶的千姿百态,形成阴暗、虚实的变化,类似中国画用墨的浓淡干湿。

  这些“御容”,除了悬挂宫内各处,聊供自鉴,还被赏给王公大臣及外国公使,不仅是礼仪性的赠礼,也隐喻着权力与秩序。很多甚至刊登在欧美的书刊上,是欧美人了解清朝统治者最直观的材料。

  郎静山的“山水册”

  如果说慈禧太后的摄影作品过多涵涉政治话语,那么郎静山的山水摄影,则以相机为画笔,在纷乱社会环境中,觅寻“无我之境”。

  在郎静山看来,相机是机械的,常受天时、地理、角度等限制,构思虽好,却不能臻于理想境地。他发明了集锦摄影,集合多张底片中的景物,依照构思,创造出全新的景象。既萃取古代山水画的构图,在创作中融合南齐谢赫的绘画六法,尤重经营位置、传移模写,又强调“各照片的配合,须近景、中景、远景,层次井然,合乎人目自然透视的原理”。其在《漫谈摄影》中曾谈到:“(艺术摄影)所采构图理法,亦多与吾国绘事相同,如凑合数种底片,汇印于一张,若吾国画家之对景物随意取舍者然”,且“取底片之一部分,剪裁成章,及用长焦点镜摄影,在适合角度,求图面物象匀称,与吾国画中,远近物体、匀称而无大差别”。将中国绘画风格与摄影技法相结合,并形成了独特的“郎氏风格”。

  郎静山以风景为题材的集锦摄影作品,不仅模仿中国古代山水画,也试图在模拟绘画形式的同时,模拟出不同时代、不同流派的艺术风格。在其镜头中,崇山叠岭,烟云缥缈,远山一抹,枯藤老树,多是托物言情,而罕有行人过客,是“无我之境”,以物观物,。虽然在透视处理、线条结构、画面比例等造型方法上与西洋艺术迥然,却以其仿中国画、写意抒情的风格,而备受推崇,洛川在1942年发表的《郎静山谈摄影艺术》中评价道:“他的作品具有特殊的风格,古色古香,宛如国画,不仅代表了我国的艺术精神,并且发扬了东方艺术的精神。”

  近来老照片收藏日渐火热,宫廷照片、名家作品、名人肖像等都备受关注,具有史料价值的照片则更显名贵。2011年,萨空了收藏的1963年北京京剧团赴港演出照片,共22册,以345万落槌。2012年,一组中国营造学社拍摄的照片,共计682张,以402.5万落槌,再创新高。照片作为记录历史片段的载体,应当引起重视,而作者或照片主人公的意图,也不该被湮灭。

  (作者供职于杭州博物馆)


美术报 鉴藏 00010 影像中的“唯吾独尊”与“无我之境” 2018-12-22 美术报2018-12-2200008 2 2018年12月22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