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挥而就，立等可取，尚有表演功能，此也两套笔墨。

　　素常之外，使用另一种语言写作，即两套笔墨。

　　诗笔画笔，花边柳边，唐伯虎诗画之外，也作八股之类的文字，为的是考取功名，封妻荫子。其八股文字未见，诗画却是一流。欧阳修、司马光诸位的文章好，奏折一般，诸葛亮、魏征等人的奏折好，文章一般。心与天游，乐道至苦，专业与业余，无以区分孰优孰劣。苏幕遮、扬州慢、望海潮、雨霖铃、南乡子、永遇乐，与干贝萝卜球、蟹粉狮子头、清炒鳝丝、金钱虾饼、干炸响铃、南乳方肉，本就是一个人的两种需求。

　　任何开头，皆自中间写起，但公文有公文的规矩，私文有私文的自由，二者难有兼顾。于我而言，公文交差与私文撰写不可并行，一篇公文完毕，一个星期不敢回到书桌，枯坐笔涩，江郎才尽，而只有私文写作时，作者才能成为自己作品的主体。

　　小如芥子、大可须弥，执简驭繁，应变无穷，毕竟难有如此神功。小文章左支右绌，走风漏气，有碍大文章的养精蓄锐、一鼓作气。所谓大文章，长篇小说、论文等等，讲究主旨结构，自表层结构至深层结构，皆讲究。小文章在意趣味，自然于简、大道无形。其也不易，刊载于《生活周刊》上的“小言论”，每期皆出自邹韬奋之手，以百字篇幅关注民生，短小精悍、通俗易懂，此为“每周最费心血的一篇，每次必尽我的心理，就一般读者所认为最该说几句话的事情发表我的意见”。当下话题，时评文章，不在于表现一个象征领域，而着力反映正在生活的周遭。文章虽短，五脏俱全，看似平平，实则神奇。

　　时下，阅读风转，已自单文本转超文本，自宏文本转微文本，小文章越发受欢迎。至于论文，作者用心，责编用心，引者用心。俳优下技，难言经世文章；茶余余闲，只供清谈资料。长篇小说尚不及论文，作者用心，责编用心，再无第三者在意。有评论家忙不迭，请学生代读，再转述故事梗概，完成套路文章。作品研讨会上，临时翻阅，甚至故事梗概未清，高谈一些与作者渊源关系的话了事。

　　小文章越发受欢迎，关键是时间越发紧促，小文章受欢迎，实在是有品质的小文章受青睐。有品质的大文章何不然，故曰两者之间，形式虽异，精神则同，长短虽异，实际则同。

　　丹青之兴，比雅颂之述作，美大业之馨香。然山水或人物画家参加笔会，多以写意花鸟之类应酬，一挥而就，立等可取，尚有表演功能，此也两套笔墨。西方大概无笔会之雅兴，油画版画，细工慢作，何以急就。

　　揣着糊涂装明白，揣着明白装糊涂，乃人生的两套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