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岁画家王德惠先生的“传奇色彩”
■蔡树农
唐代大诗人李白《天台晓望》:“天台邻四明,华顶高百越。门标赤城霞,楼栖沧岛月”的名篇千古绝唱,隋朝古刹国清寺也是天台名闻遐迩的信徒朝拜圣地,“和合二仙”的佛道文化更是给天台带来了独一无二的传奇色彩。现定居杭州的百岁书画家王德惠先生就出生在浙江天台的西乡溪头王村,无论长大后天南地北迁徙,天台文脉的法乳作为基因则深深烙印在他瘦削笔挺的身上,久而时新,老而弥坚。
赤城游子——百岁老艺术家王德惠先生至今依然思路清晰,耳聪目明,体格康健。他青少年读过四年私塾,做过豆腐作坊、火柴厂、翻砂厂和洗染店学徒、理发师、医士职业学校勤杂工、二度美院(艺专)学生(班干部)、部队战士。1961—1963在内蒙从教,返浙后又在温州市工艺美术研究所任职19年。1983年夏,赋闲在家的王德惠先生经朋友推荐来到杭州筹建浙江省工艺美术学校,复任名誉校长,兼事教务工作,直至1996年“退休”,传奇生活经历,蛰伏多年的他77岁才真正开始“有空”展映个人色彩缤纷的艺术生涯。
王德惠先生是“合和”了中西绘画于一身的既学院又经“放养”的艺术家,他前后两次进中国美院分别研修西画与中国画,沐浴过院长潘天寿,导师吴茀之、顾坤伯、李震坚、方增先、周昌谷、陆维钊的点拨诲正,这些大名家对他艺术生涯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有着不同于常人的特殊优势。他还长期在工艺美术院校担任教学与行政工作,为他打开了宽阔的学术视野,积累了丰厚的感性知识。他的隐忍弘毅、安贫乐道的品格使得他的作品具备了“不受尘埃半点侵”的气局,天马行空,独来独往,大器晚成而实则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适我无非新——“经过丰富的人生经历后,希望能以我的真诚,用我的画笔,永远描写出我的感受。(林风眠)”王德惠先生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夕阳红”艺术相册的突然红火,却并没有让其持续燃烧捞取利益,回避抛头露面,践行“见好就收”,他清楚艺术作品最终要靠时间与作品本身说话,需要寂寞守恒,切忌量产俗化,任何炒作都没有意义,这种胸臆极其难能可贵。王德惠先生令画坛惊叹的是他游历欧洲国家,欣赏到大量经典油画、雕塑、建筑归航回来一发不可收的系列油画作品,气旺神畅,块面中着重色彩与线条的纵横交错,“立象以尽意”。他的有机又有趣、模糊又和谐的随类赋彩不拘一格,目空一切,把点线面胶着在一起“回向”,“刷”破鸿蒙,由视觉引发到触觉,软硬、粗细、凹凸、大小、滑糙、形状、轮廓、重量等属性均能透过“智慧色”得以渲染,元气、霸气、胆气、意气淋漓腕底,“气色”鲜活奔腾,野逸奇崛,完全一派“赤城霞”的精气神,亦不妨单列慢慢品鉴。粗犷的笔触和震撼的气势毫不矫饰,滂沱倾泻,充满了旋转律动、夸张狂想,画面饱和度很高:造型自由,画法率性,不很现代,不很传统。他的这种奇妙的“感受”不追求表现功能的“实用性”和“合理性” ,而是追求所表现的这些客观存在的物体或者人体所激发的真诚情感、通感。无须礼节性恭维,“新新人类”王德惠先生似乎不太“专业”的油画恰暗暗突破技法的条条框框,夹杂些许书法元素韵味,刷新了中国艺术家画油画的“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真油画”探索之路。应当讲,色彩对于水墨画之外的画种,尤其对油画非常关键。张彦远《历代名画记》云:“画,挂也。以彩色挂物象也。”足见色彩“丹青”在绘画中的本质规定性。画家对于色彩的领悟和处理是各有巧造、各不相同的,不同即风格,用色彩扣动观者的心灵是画家永远需要思考的课题。被誉为“中国毕加索”的王德惠先生“赤橙黄绿青蓝紫”:罗曼蒂克,昂扬尔雅,风骚物外,交出了“以色达情”的满意答卷。中国美院已故著名老油画家王流秋的一段点评十分精彩:“我很高兴参加了一次别开生面的画展。看到王德惠老校友以超越的心态,从学院素描模式的基石上一跃而起,鼓动灵感的翅膀,在大厅壁上和空间腾飞,冲出窗外驾云雾而去,顷刻间,从巴黎、罗马、慕尼黑搬来了一批异想天开、变幻莫测、用油彩涂抹过的图画,令人耳目一新。”如果不标识国籍,王德惠先生的许多油画很不容易猜测是中国艺术家画的,这是最成功的地方,同时是不可思议、不可仿制的地方。浙江书协名誉主席鲍贤伦很少见地对王德惠先生的油画作品击节叹赏,是喜欢其中的梦幻色彩吗?
一个出色艺术家往往一个点上深入突破便一通百通,合和为上。王德惠先生的国画,他称之为“水墨画”的中国画犹给人一种自成曲调的异相,余音绕梁,应该是明显受了西画的光影色彩改良,个别笔触甚至就是油画笔划的油画线条和块面效果。然而,王德惠先生毕竟是中国艺术的“老司机”,既然是画“水墨”,水色、墨色自然就是其中的主色调,“颜色”没有让道,飞白飞彩,却很自觉地温柔淡泊多了。至于画面的抽象具象他不在乎,比较起油画,中国水墨画的空灵清虚诗性一定是要强调的,王德惠先生“懂”,虽然他未必衣钵过于程式化的文人画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