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萧耘春先生
■本报记者 蔡树农
布道苍南,九域行章称翘楚;
冻梨泉下,六经注我哭先生。
——题记
浙江书法家、诗人、学者萧耘春先生,于12月1日凌晨2时在温州苍南县家中仙逝,享年92岁。
萧耘春,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已出版的著作有民俗随笔集《男人簪花》《苏东坡的帽子》,散文集《俯拾集》,书法作品集《萧耘春书法作品集》《萧耘春楹联选》《萧耘春谈章草》(黄寿耀编),主编《苍南县志》(1997年版),选辑《苍南诗征》,点校《苍南女诗人诗集》等。尽管如此,萧耘春仍然属于不太闻名的浙江最重要的章草大家,对于他的高寿去世,南京艺术学院教授刘元堂直言:“当代章草第一人。”浙江书协副主席兼秘书长何涤非表示:“浙江书法界像萧老一样厉害的老先生所剩无几了。”辽宁书协副主席张世刚评论:“不闻名,看作品,就知道这老人家不一般!”中国文联书法艺术中心原主任刘恒:“有幸见过老先生两次,儒雅之至。”《书法报》总编毛羽发朋友圈:“赏读萧先生之书而想其人,不由得想到前贤所说的高韵深情与坚质浩气。”有读者在美术报官微发表浙江书协副主席胡小罕《人文视野下的萧耘春书法》纪念文章(2011年应浙江美术馆“书风书峰”展约写)下留言:“萧先生,一位朝夕涵泳、潜修默进的文化使者,一路走好!”西泠印社理事刘一闻感叹:“萧耘春先生固守一隅式地长期优游于书法之道并卓有见地,当然源自于他的丰富学识。”萧耘春初中同学、中国书协原秘书长谢云多年前撰文:“看耘春的章草体书法,应该说是练得一手好字的。盎然古意,让精神注入了静寂,笔理清纯,笔致清远,意态悠闲,创造的意识空灵优美油然而生。很明确他是接受索靖《月仪帖》为笔法主调,古雅健峭,结构多变,而兼及章草他家雅韵,法度严谨中潇洒脱俗,转益多师写出章草意会风骚、清丽诗质意味。信非野儒俗士所企及也。”
“信非野儒俗士所企及也”,萧耘春生前在浙江书坛没有任何显赫位子,他一生几乎默默无闻呆在自己的家乡不离寸步,如果有旅行,便是在书籍与书法的文化空间自娱自乐地自在“旅行”。他的书法的声名鹊起要等他80岁之后几个年轻学生的力挺宣介,主要还局限在浙江不完全的书法圈,除了“被应酬”较多一点,“宅兹”生活照旧,传统中国知识分子的优良品德一直在他身上闪光。言及衰年荣耀,中国美协主席范迪安担任中国美术馆馆长期间偶然惊艳地“发现”萧耘春书法的卓尔不群,马上指示中国美术馆征集,再有就是浙江美术馆的15件作品收藏,萧耘春的书法荣耀仅止此耳,然而,纯粹就作品而论,萧耘春非引领性而颜值最高的章草必将在书法史上排得上一把交椅。草书,是中国书法艺术由必然王国到自由王国的跳跃。其中章草与今草的分野在于它极大地保留了书法原初的基因,它属于有学问、有准则的草书,历史上凡从事章草创作的多偏向学者型书家。当下书坛的草书创作基本笼罩在明清时期的今草领域,率性是率性了,却失之鲁莽浅薄狂怪,极少看见功力深厚的章草,若有,那些章草书法家往往兼顾学术理论著述,如朱关田、李一、陈新亚等。
书写章草切忌时尚,入古越深越隽永。萧耘春生前尝曰:“凡是章草,不论大家小家都临,或有偶尔写几个字的如蔡襄,也临一临。或很少有墨迹流传,但确写得好的如方方壶,我也不时临写。我的楷行转学钟繇。我较长时间学习的是皇象、钟繇、索靖、黄道周、沈曾植。写章草是颇为寂寞的,那就让他寂寞吧。”寂寞的章草——寂寞的萧耘春是这样长久着力章草艺术,可以说角度相当独特,这样不机械地博采众长锻造了萧耘春章草的璀璨华滋、雅洁古逸,文气泉涌、锋颖神传,“庸人终不取,雅士终不弃,取之。(倪瓒)”并且不雷同模式化,每一幅字均具备各自的仪表气象,同时又绝对是萧耘春审美观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萧记章草”,彬彬君子,自然而然,充溢“一轮明月照窗前”的冲和诗意。
孟子曰:“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人的身体是一个牢笼,心就是打开这个牢笼的钥匙。两鬓东风插一枝,萧耘春“新样本”的章草串联起书法的步步芳尘,破“笼”出鞘,继王蘧常汉以上三代古朴遗风外另树缤纷离披之美、婉通峻落之相的章草世界,是品格,是学识,是襟抱,柔软而坚定,严谨又随性,这恰是书法需要的东西。书法不能只学技能,更要了解它的人文历史演变与背景。“在萧老师的人生字典中,他总是把他人放得很大很大,把自己缩得很小很小。(浙江书协名誉主席鲍贤伦)”喜欢小窗净几,啜饮苦茗的萧耘春的章草写得并不大,赏读起来则渐渐觉得伟岸高妙,有一种小中见大的哲匠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