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与画,在艺术门类中是近亲,是两门不同时空又触类旁通的艺术。诗是语言艺术,画是造型艺术;诗是听觉艺术,通过声音传之久远,画是视觉艺术,须靠笔墨分辨优劣。
但在一定的条件下,诗和画又能互相转化:所谓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所谓诗是无形画,画是无声诗。唐朝大诗人王维开创“文人画”以后,诗与画更结下了不解之缘。诗配画,画题诗,成了文人画家的风雅之举。如果以这条标准来衡量当今自命不凡的“新文人画家”,达标的怕很少。倒是有些并不标榜某某派的画家诗人,倒还传承着文人画家余脉气息的林锴是一位,刘征又是一位。
结识刘征先生,已近10年。10年前,只知刘征善文,是杂文家;数年后,才知他还是个诗人,新体旧体兼擅,他的旧体诗词能出新意,有新的思想、新的感情、新的语言,用“旧瓶装新酒”来形容他的旧体诗词,名副其实。
1998年初,我在《诗刊》上,读到他的一组散曲讽刺诗,切中时弊,辛辣风趣。觉得很适合《文艺报》副刊,当年我在副刊设了一个《黑蔷薇》专栏,刊登讽刺诗文。但这组散曲已在《诗刊》上用了,同是“作协”办的报刊,原封不动搬用,当然也可以,但总是有点那个。怎么办?何不将组曲拆开,每曲请漫画家方成配画?我与方成稔熟,于是通电话与方成商量,征得方成的同意(又征得刘征先生的同意)将复印件寄了过去,方成很快寄来了五幅配画,一曲一画,我在“黑蔷薇”栏中编发连载。刘征见了,不胜欣喜,又与方成合作了不少诗配画。我成了他俩诗配画的牵线红娘。由此与刘先生的情谊日深。
同年夏日,我初登刘府(时居南城方庄),呈上新出版的《百美图》,他翻阅一过,回赠了一本《姜先生和刺先生》(全国八大家杂文集),另有一部啓功题签的《刘征诗书画集》。
捧着这部诗书画集,我又动了续编《百美图》之念,不由乞罪道:“真乃有眼不识泰山,早知您能书善画,早该请您入盟《百美图》了。”他谦称道:“我是票友,怎敢班门弄斧?”
辛巳(2001)年,应我再三恳求,为增补《百美图》,他寄来了一幅漫画像,并附短信说,这幅像是他的外孙女所画,他修改了几笔,觉得很有趣,可否代为交卷?我细看了一下,小外孙女画得真不错,用笔稚拙,画出了童趣——外孙女眼中姥爷的童趣。我马上复信致谢,并请他参照此像(附信寄回)亲手再画一幅,以免代笔之嫌。他尊嘱寄来了这幅自画漫像。打开一看,不修边幅,天真烂漫。并题打油诗一首。请看他的自嘲:“自画本相,不像之像。像是不像,不像是像。眼镜如瓶,文章可憎。发已星星,不息行行。”诗中的前四句,借用像字的一字二意,循环往复,像绕口令似地,做足了不似之似的文章。刘征长我一十又五,当是我的前辈,文章道德,学问才艺,都是我不能望其项背的,唯独深度近视,镜片如瓶底尚可比美。至于他的杂文寓言,文笔犀利,恰如匕首刺刀见红,怎能不令对号入座者憎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