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说张建业,源于他为当代朝鲜画家刻的一组姓名印。我们一同筹备当代朝鲜画家邀请展的时候,屡次去朝鲜平壤,与朝鲜画家们探讨东方艺术的特点与魅力。提到印,朝鲜画家来了兴趣,他们问起了吴昌硕、王福厂、齐白石等人在当代中国的影响,并对中国印赞不绝口。
朝鲜画与日本的东洋画一样,是中国画的延伸,美学语言有同一性,比如,工具材料没有本质的区别,也讲题跋,也讲用印。因此,我非常理解朝鲜画家对中国印的向往。后来,我对朝鲜美术家同盟委员长金圣民说,张建业就是篆刻家,他情系古玺、汉印,刀法洗练,印风朴素,颇值一观。金圣民听了我的介绍,用朝鲜语同在场的其他画家说,就请张建业为朝鲜10位画家刻姓名印。不久,这几位画家访问北京,我们举行了一个小小的仪式,朝鲜画家们高高兴兴从张建业的手中接过了用上好的寿山石刻成的印章。当然,朝鲜画家也颇讲礼仪,他们以画作表达了对张建业的感谢。
朝鲜画家的姓名印,我一一读过,感受很好。张建业的篆刻作品多以古玺、汉印面目示人,初看平淡无奇,实则拙中育巧,趣味万千。凝练、生动的线条,气息静雅,如淡淡雾霭拂面而来。后来与张建业谈篆刻,方知他的追求。他不喜欢时下所崇尚的求新、求奇的形式感,或曰视觉冲击力。他认为,一味地放纵自己,忽略形式与内容的呼应,是不明智的表现。他根据不同的印文确定风格,精心设计,进而把这一指向传到刀锋,再以灵活的刀法,在印石上以线求神、求韵,求中国篆刻的真美。朴拙的印风和自然的追索,是他注重印内功的造化。他能书擅画,又喜读诗文,常有诗词作品发表。他刻印,重技亦重道,甚至把印之道当成了人生的修炼。他系统研究了工匠制作、实用为主的甲骨文、古印陶、封泥、古玺、汉印的成因和更多地介入了文人情感的明清印,他试图在被动审美和个性审美的交织中,梳理出篆刻艺术的本质规律。基于对篆刻史的了解,张建业当然知道文彭把叶腊石纳入文人的视野,开启了篆刻历史的新时代。当然,文人的好古、标新、重于学术,创立了不同的流派,使篆刻艺术在广度和深度均发生了空前的变化。尤其是赵之谦“印外求印”的美学理念,极大推动了篆刻艺术的发展。张建业深知其中三昧,他自觉地强化制印过程中对“印内”的感知与记忆,他始终坚信,一个篆刻家的艺术高度,来自于篆刻家“印内”的文化感受。
然而,由于张建业看重平正、清雅与疏朗,拂石走刀,便流露出呆板、滞涩的痕迹,冲断了必要的节奏和气势;另外,边款也显单调,无论是文字内容和书体,都应该与作者所向往的文人感觉靠近。既然我们想看大海,就需要具有包容大海的胸怀,接近大海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