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周末,懒懒地睡到10点才起来,洗脸刷牙,吃父亲为我蒸的糯米糕。饭后觉得有些冷,披上外衣,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母亲说晚睡的人怕冷,我昨天又晚睡了,一点多钻进被窝,还靠着枕头看了会儿孟小冬。
昨晚在网上和朋友聊天,他有幅赵清阁的画,小品,绘了三朵菊花,一朵嫩黄、一朵金黄、一朵微红,相互簇拥着,傲然迎风而立。画是旧作,送给朋友的时候补了款,那年是癸酉,她80了。我看了喜欢,他不无几分得意:“随画有封赵清阁的信,找到后告诉你。”我高兴极了。
知道赵清阁,因为前几年读苏雪林。两位老作家是很多年的朋友,亦师亦友,却只在遥远的1946年见过一面,那次赵清阁陪苏雪林去探望了病中的陆小曼。而后数十年彼此惦念,再没见过了。赵清阁有本《长相忆》,缅怀了曾经的师友们。书里一篇《隔海拜寿》,是为苏雪林95岁寿辰做的,也是她和苏雪林友情的纪念。
曾在2002年的《上海滩》上看到赵清阁的画,她赠给邓颖超的《松泉图》,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的画,清雅极了。后来知道,赵清阁是学过画的,早在上世纪20年代末30年代初就是上海美专的学生。刘海粟没教过她,却常说:“赵清阁是我的学生。”美专毕业,赵清阁改弦易辙专事写作,空余仍然喜爱画画,她说画画的情境:“仿佛一池止水,掷石不漾涟漪,心情宁静得一切烦忧愤懑全忘了,只沉湎于纸上的山水花鸟间,任凭风风雨雨。”
赵清阁有本自己画的册页,每幅画旁边分别留下郭沫若、冰心、张恨水等朋友的题词。梁实秋还画了一株墨梅,并写道:“直以见性,柔以见情,此梅花之妙也。今以此二语移赠清阁,以为如何?”老舍为册页题了签:清阁翰墨香。赵清阁晚年多次将自己收藏的书画、信札、书籍捐给国家,这本册页大概也捐了吧。据说她在整理的时候,情不自禁流过泪。赵清阁是个重情的人,解放前,她拜了齐白石做老师,但总觉得愧对老师,因为她是个“有名无实的学生”。她的书房里一直挂着老师91岁时送她的字“月圆人寿”,她珍藏了40多年,为了纪念老师,也佑福平安。还有张齐白石的相片,旁边题了款:“清阁女弟子长相见,八十六岁白石老人。” 陆小曼能诗文,能画画,大概很少人知道她也会做女红,她亲手为赵清阁织的一件白色细绒线背心,赵清阁穿了整整50多年,尽管破旧了,从不舍得扔过。太多熟悉的朋友,都忘不了,老舍、茅盾、郭沫若,冰心、巴金、谢冰莹、傅抱石……如今人事沧桑,岁月倥偬,他们都月落星散,成了中国文化传承的薪火。
《长相忆》封面上有幅赵清阁的相片,我永远记得,和蔼的面容,慈祥地微微笑着,仿佛那三朵傲然迎风矗立的菊花,蕊寒香冷,透出清芬——喝完了杯里的水,我的手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