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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44版:副刊

困惑与祝福(下)

  5、2004、2005、2006年,是我的采写高峰期,后来写得少了,一度动摇了。

  有一天我到城北走访王有政老师。由南到北,地铁、公交,途中需要两个多小时,及到换乘758路抵达海鶄落时,熙熙攘攘的乘客已所剩无几。在同王老师交谈中,我举例这个事儿说:“由画家到名家到真正的名家,直到大家,也像乘车呢,许多人中途下车了,掉队了,最终剩不下几个。”王老师笑说,那是。他又说,中途落伍的情况很复杂。谁不想成名成家,笑到最后呢?

  最后的风景自然很美。

  其一,美在坚守。例如王老师,他就守着黄土高坡、陕北的娃们,几十年置身在父老乡亲中,画他们的生存状态,喜怒哀乐。朱松发老师则坚守黄山,“咬定青山不放松”,放笔直取,纵横恣肆,由传统水墨中浸润、陶冶,逐步衍生出奔放不羁的“朱氏图谱”。

  其二,美在创新。例如王迎春、杨力舟老师,她们的画能够留得住,传下去。《太行铁壁》、《挖山不止》、《黄河在咆哮》不啻是每个特定时期的铬印,铿锵有力地矗峙在历史的节点上、长河里。她们新近完成的国家重大历史题材绘画《太行烽火》,再次展示了杰出的绘画能力。从构思立意到编成绘制,充满了创新思维、创造能力,气象恢宏博大,谋篇标新立异。李魁正老师向以工笔花鸟饮誉画坛,自二十世纪末转向大没骨泼绘,红荷白荷绿葫芦,浓墨重彩放光华,画得生机勃勃,欣欣向荣。

  其三,美在奉献。例如苗重安老师、龚文桢老师,他们都是为国家画大画的人,工笔重彩,鸿篇巨制,高挂在人民大会堂、天安门城楼等重大楼堂馆所、公共场合及驻外使领馆,以文化的载量彰显国家气象。国画艺术之为瑰宝,通过他们的辛勤劳动,足以为国人及世人所认同。

  其四,美在博学。例如叶毓中老师。当代画家中,诗书画印皆能者数不出几个人,叶老师必是佼佼者,他是当之无愧的学者、诗人、美术理论家、教育家及书画大家。他的画行云流水般洋洋洒洒,格调高雅,天然去雕饰而随心所欲,自成一家。他做人安详大度,学养深厚朗润,艺事炉火纯青。若说画界尚有高峰未识者,尚待后辈拨云见日般,这个人必是叶毓中。

  其五,美在独特。例如石虎老师。石虎是个谜,石虎的画里有许多谜,而我想做个解谜者,于4年前有幸走近他,陆续写过多篇文论,《为明天奠基》是分量最重的一篇,曾经数易其稿。石虎初则认可,继而犹豫再三,最终压住不发,以免招致非议,影响他大隐若市般的生存状态。他以神觉智性做画做事做学问,远离是非。《为明天奠基》意在从文化、文明的源头——汉字之演变入手,一层层梳理到文化之滥殇及文化人理应肩负起的社会责任。石虎有话响若嗃矢:“历史是十分沉重的,不想挑担子的人当然不会关心它的分量。”石虎之谜、之魅力实在因为他深刻的思想及独到的见解。

  如此等等。

  这般说来,我之系列访谈的意义便不言自明了。好画家首先应是文化人、读书人,以文化上的担当向社会负起责任。这样一批画家之整体作为让人们看到希望,也不枉了美术之美的称谓。

  6、我写着。黑色的皮革靠背椅终于太破旧了,响声太大了,只得放弃,重新换了把木凳子。我习惯于将书桌收拾干净铺开纸张放一把油笔,开始工作。若有照片,我会将所写画家的肖像放在面前,犹若对面坐了,音犹在耳。你看喻继高老师,什么时候见了,都如沐浴春风般亲切和善,好好是是,把人温暖着、感染着。你再看他的画,是否同样的亲切、和善?煦煦然充满阳光感。画如其人,人若其画。人在画中,画由心生。好人好画,决非虚言。

  写得多了、时间长了,很自然会想到出本集子,结个果子。结集的困难在于:是按人物、花鸟、山水分类呢?还是依所采写时间早晚排序呢?是采取画册的形式呢?还是侧重于文集的方式呢?时间延宕,再三斟酌。忽一天60年国庆盛典的到来拨亮了我的心智。我策划了“同龄·同行·同命运——三十位著名国画艺术家庆祝共和国60华诞作品展”,邀约已逾耳顺之年者共攘展事,且顺理成章地以此为阵容结集出书。

  我写着,我感慨。

  我写着,我祝福。

  我祝福孙其峰先生高寿。你画鸟他画花;你画猴子他画桃。再看孙老画了什么?没有他不能画的花鸟树木。他的书法造诣不要说画家,专职书家又有几人可及?还有他的基础教材、众多著述,自“文革”后期及今,已使几代画家受益。

  我祝福龚文桢老师早日康复。十多天前到他府上拜访,他送我出门时两人握别,我发现他手颤,散乱的发飘中我见到一位彻底献身于绘事而无我忘我者的艰辛。他为国家画了那么多大画,时间长达数十年,所获稿酬全部加起来也远不及“国家重大历史题材创作工程”中入选画家一幅画所得之报酬。他无怨无悔,安之若素,只要还能画画,于他便是幸福。或许因为画得太苦、太累,疾病伤痛一起袭来,他病倒了,就在我离开他府上不久,住进了医院。60岁,龚文桢老师面临一个坎,过去之后就好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孟子·告子下》)当代工笔花鸟承续传统,面向未来,龚文桢处在重要的环节上。

  我祝福李荣光老师的新作《古琴新声》早日出版问世。他为此付出了两年时光,废寝忘食,睡梦里都在琢磨打谱,或有所得,起而录之,每每凌晨已端坐在古琴前。我邀他参与我策划的展事时,《古琴新声》已校至七稿。其精益求精,呕心沥血,正是学者风范。他是画家中的音乐家,造诣深厚的古琴大家。两年前我去造访,他曾提及打谱出书之事,我以为不过说说而已,其难度之大,可想而知。此刻,我手捧校订稿犹如捧掬天书般,深为李老师的学养所折服,也深为画界尚有如此人物而欢欣。古琴打谱是什么概念?我完全无法用语言来表述。他抚琴高歌时的状态,又令我是如此感动。

  由是,我也祝愿中国画坛能人辈出,以敬畏的心对待画,以宽厚的心对待人,以感恩的心面对国家社稷,以其画笔促进新时期之文化繁荣。


美术报 副刊 00044 困惑与祝福(下) 2010-06-19 nw.D1000FFN_20100619_5-00044 2 2010年06月19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