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写生”
在中国绘画史中,“写生”是一个古老的概念。从传世文献看,“写生”最早见于北宋刘道醇《圣朝名画记》,亦见于郭若虚《图画见闻志》。虽然,他们都未具体解释“写生”的意义,但我们从《图画见闻志》中关于易元吉的记载中可以略窥其意义:“疏篁折苇,其间多蓄诸水禽,每穴窗伺其动静游息之态,以资画笔之妙。”这种细致观察、研究鸟兽自然生态的做法,表现出中国传统绘画中写生的重要特性。
从文献来看,“写生”之习惯称谓主要是指花卉草虫这类绘画作品及画法。传统中国绘画论花鸟是“写生”,是将“写生”的“生”字作为画花鸟者所追求的目标,属于形而上的东西,而不拘泥于形式问题,其意义和内涵是丰富而多元的。
19世纪末,西学东渐,西方美术观念传入中国,以东西方文化交融为特征的新美术运动渐次展开,传统绘画受到史无前例的冲击。在中国画程式日益僵化的背景下,为避因长期临摹而出现陈陈相因之弊,康有为主张“以复古为革新”,陈独秀倡扬“美术革命”,激烈批评中国画摹古风气,提倡以西方写实之法改造中国画。艺术社团、艺术院校旋即兴起,写生渐入人心,“写生课程”成为必修课,对透视学、解剖学乃至绘画形式等的研究都渐次深入。
自此,“写生”一词已跨越中国传统绘画对于“传神”、“写生”、“留影”三者之间的区别,成为面对现实对象的描绘创作出绘画作品的过程之泛称。这相对于传统绘画中对“写生”的理解和运用已出现了明显的转化。艺术教育家们在学院设置素描、色彩等为基础课,认为造型能力基本由写生训练而获得;另一方面,又倡导“以西法改造中国画”,写生也成了中国画改革的必要手段和重要途径。
在20世纪,“写生”被普遍认同,应该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和理由,正如俞剑华所述:“今日而欲变陈陈相因,奄奄无生气之临摹山水而欲为生气勃发、气韵生动之创造山水,非人人从事于实地写生不可,所谓行万里路,所谓师古人不如师造化”。强调“写生”在20世纪初确实具有尖锐的文化针对性,但“写生”是否是挽救近世中国山水画衰颓的“良方”,未有定论,但人们普遍认为,复兴唐宋绘画传统的希望托付于“写生”一途。
1949年5月13日,一个由80多位国画家在北平解放后两个多月内创作的200余幅新作汇集成的“新国画展览会”在中山公园中山堂举行,格外受人瞩目,被认为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大事情,因为它标志着那供给有闲阶级玩赏的封建艺术——国画,已经开始变为为人民服务的一种艺术,说明中国画的画家们愿意接受这个伟大的人民时代的考验。
1954年2月23日,中国美术家协会召开山水画创作问题座谈会,确定了“中国画写生”的创作途径,以期突破古人的笔墨章法,创作出有“时代气息”的作品。之后,大批画家在各级行政部门或文联资助下,有组织地走出画室,到大自然中去,或边远农村,或风景名胜,或革命纪念地,其规模与组织史无前例。写生俨然成为一个时代的潮流,画家们希望通过写生以提高绘画技法,体验现实生活,收集创作素材,从而探索自己的绘画语言与风格,甚而期望由此改变中国画面貌。